北京的金山上

□张静宇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母亲又开始唱歌了。她清亮的歌声从飘香的厨房飘出，穿过走廊、客厅，一直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知道，这是回响在她心中半个多世纪的歌。这些年，无论是住在窑洞里，还是在宽敞明亮的高楼里，母亲一直对着北京的方向，深情微笑着唱着这首歌。

母亲是位有信仰的农家女儿，她爱祖国、爱人民、爱和平的愿望不逊于男儿。几十年来，她孝顺父母、疼爱丈夫、养育孩子，勇于担当、乐观向上，用无私的爱滋养家人。也正因为这样，当年的她才嫁给了家境贫寒、行伍出身，立志保家卫国的父亲。

老家位于渭北旱塬的山坡上，是个典型的靠天吃饭的地方。那时的母亲既盼下雨，又怕下雨。因为只有下雨，庄稼才有收成；可连下几天，村路就会滑溜泥泞，而我瘦小的母亲得一趟又一趟把沉甸甸的两桶水挑回家。每到雨季，窑洞会一大块一大块地掉土，母亲常守着她的四个孩儿彻夜难眠。那会儿，她最大的梦想是早日盖几间大瓦房，尽快离开窑洞，而作为孩子的我们，快乐是无处不在的，晴天爬坡、雨天趟水，扔沙包、踢毽子都是我们的乐趣。

记忆中，父亲每月发了工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粮回家。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回去上班。母亲没有婆母，她的世界里没有帮手，凡事都得自力更生。她总是用白土把窑壁涂得白白净净的，用年画把窑内装扮得红红火火的。许多个夜晚，母亲就这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给我们唱歌，或讲着从外祖母那里听来的歌谣故事。好听的歌曲、有趣的歌谣、神奇的传说被母亲眉飞色舞地演绎，小小的窑洞瞬间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而我们这些小娃娃们，一个个则睁大了眼睛用心倾听，小脑瓜里更是胡思乱想外面的世界。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父亲工作之余用心耕种农田，那年的庄稼破天荒获得了大丰收。父亲高兴极了。夏收完，看着院里的粮食，他激动地宣布：“从今往后，咱家再也不用买粮了！”第二年，母亲发挥她的聪明才智，在老家镇上摆了个小摊卖百货，帮衬父亲供我们上学。几年后，靠着父母的努力，家里盖起了几间瓦房，永远告别了那孔窑洞。再后来，我们从老家搬到了父亲的工厂。大学毕业后，我继承父业，进入企业工作。弟弟妹妹也在各自行当独当一面。

国庆前夕，我陪父母去了趟北京，当问起参观路线时，两人不约而同要求先去天安门广场。当父亲站在天安门前时，激动不已，眼里滚动着浑浊的泪。

此时，我的耳边响起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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