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正月初一吗？

唐代韩愈《春雪》诗云：“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诗中说该年春色为寒所勒，来得较晚，直到二月方见野草发芽。而二月本是花开时节，因春寒花期便要推迟，于是雪花飘舞，穿庭树而作飞花，装点春色。韩诗的特征之一，就是探险入悠的奇思幻想，而这种奇思幻想，体现在这首诗中，就是浪漫想象所翻出新义：一翻飞雪为春色飞花，二翻人情为物意，三翻春寒料峭为春意欣然。难怪清人刘公坡说：“唐诗中韩愈《春雪》一首，可谓极空翻之能事矣。”

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唐诗鉴赏辞典》中，对该诗“新年都未有芳华”句是这样鉴赏的：“新年即阴历正月初一，这天前后是立春，所以标志着春天的到来。新年都还没有芬芳的鲜花，就使得在漫漫寒冬中久盼春色的人们分外焦急。一个‘都’字，透露出这种急切的心情。”

“鉴赏”对“新年”的解释并不确。“新年”有两解，一是指节日的新年，一指时间的新年。作为节日的新年，它最少有十五天，即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正月初一称作“元旦”（并非后来所称的阳历一月一日）或“元日”，即新年开始的第一天。显然，“新年”包括正月初一，但正月初一并非“新年”的全部。唐人崔日用《奉和人日重宴大明宫恩赐彩楼人胜应制》中有句云：“新年宴乐坐东朝，钟鼓铿锽大乐调。”“人日”即正月初七，便是明证。故而其对新年只用正月初一的解释并不确切。而作为时间的“新年”，则是指正月以来新的年份。唐代诗人张说《钦州守岁》中有句云：“故岁今日尽，新年明旦来。”此诗乃除夕所作。其中的“故岁”，指过去的一年，“新年”，指将要开始的新的年份，即新岁。北周庾信《春赋》中有云：“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杜甫《伤春五首》其二有句云：“莺入新年语，花开满故枝。天青风漫卷，草碧水通池。”此诗作于广德二年（764）春，皆可证也。

话又回到原诗。“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是说从新年正月以来，直到二月初之所见，而并非指正月初一日之所见。倘说“新年”只指正月初一，则这两句中，“都”与“芳华”与“二月”均无着落。“都”并非是感叹词，为副词，在此处意即“总括，所总括的成分在前”。若指正月初一一天，如何能用“都”字？可见“都”字指的是正月到二月初。同样，“芳华”亦无着落。因为正月初一日，中原及北方地区，尚属天寒地冻，何来“芳华”可言，所以“芳华”，乃是仲春二月之物事。

“鉴赏”中因对“新年”的错误理解，故将二月的春雪说成是“初春时节”的雪，还“把初春的冷落翻成仲春的热闹”。“新年”一错，难怪与之相关的内容，便一错再错了。□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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