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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5期:第04版 憩心亭

高高山上一树棕

赖家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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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汉滨区西南边陲牛蹄镇双桥村,这里沟深坡陡,树木蔽日,一条羊肠小道沿坡而上掩没在杂草树林中,祖祖辈辈肩挑背扛也没能走出条平坦的路来。好在党的利民政策惠及,村民们通过生态搬迁、移民搬迁、扶贫搬迁政策扶持相继迁出,或在公路边自建,或在城里买商品房,更多人还是迁入了社区集中安置点。曾经回响在山沟里的板锄咣当声、缥缈在石板屋顶的人间烟火、三两声鸡鸣犬吠,还有忽明忽暗的煤油灯都已消失在茫茫丛林深处,只有那一棵棵曾经给我温暖和希望的棕树依然在艰难生长,阵阵风儿吹过,棕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变迁,常常让我拾起那段难忘的孩提时光和童年印记,叫人心生眷恋,欲罢不能。

小时候,我们家人口多、劳力少,时常缺衣少食、缺油少盐,因棕树适生性强、柔韧性好、耐潮湿又保暖,不仅是农家生产生活用具的天然原料,还能卖到供销社变成现钱接济家用,于是我自小就和棕树结下了不解之缘。

棕树不择地势,大多生长在岩石边,割棕不仅需要技巧,也是很危险的活儿。上坡前把棕刀磨好,吃罢早饭,领着妹妹,带上草帽和弯刀,砍出一条路来直通棕树林,先是自上而下把棕板割开,再抱着棕树划一圈,一匹棕就落下来,一圈又一圈,一天下来大概能割两三斤,留下的那层层年轮,伴着我一年年长高长大。最难受的是暑假割棕时,太阳当头暴晒,棕灰落满头发、脸颊,和着汗水流进脖子里又痒又扎,看看也没别的办法,只有扯起袖子一擦,脸上抹得跟猴屁股似的,直到日落时分,索性脱个净光,跳进溪沟里洗个痛快,坐在青石上晾干才背上柴禾提着棕回家。一个假期下来总共能割几十斤,趁太阳好,在院里一字排开,晒干后捆紧挑到供销社,看到柜台里冉叔叔检查、过秤、开票,几声清脆的算盘声响,把钱递给妈妈,我知道交学费、买书本的钱有了着落,伸长的脖子不由得咕噜几声,妈妈为了犒劳我,花两毛钱给我买糖,我捏着兜里的水果糖,走过隔壁班的窗前,嗅着香甜的糖果纸,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当然,每次都要挑选一两捆颜色好、块张大的棕,用魔芋浆子糊成棕壳子,到了冬腊月,妈妈便取出来做成鞋样,一层一层粘上旧布片,用白布包边纳成鞋底,再缝上灯草绒鞋帮,一双新鞋就做好了。冬日里、火炉旁、油灯下,妈妈、姐姐戴上顶针熬更守夜为我们缝织新衣,而我总是依偎在妈妈怀里,念叨着过年的日子快点来,到那时候就能穿上崭新的布鞋和衣裳走亲戚、看热闹,和久违的姐妹兄弟无所顾忌地玩耍。

农家过日子,棕是不可替代的宝贝,一枝一叶都有用处,搓牛耕绳、扎扫把,耐磨耐泡;织棕袜子、编蓑衣,防雨保暖;缝棕垫、做扇子、当柴禾,就地取材。沟口有几亩水田,每到春耕时节,队上的两个好劳力把牛赶下田坝,插上水犁,牛拉犁,人撑犁,艰难地撬开一道道板结的泥土,然后放水灌田,换上长方形犁耙,人踩在耙上,牵着棕绳子来回耕耙,一人一牛,一顶草帽、一身蓑衣。也就是这沿袭千年的耕作方式,翻醒了土地,播撒了种子,收获了食粮,养育了子民,在我懵懂的心里对劳动者的敬仰、对牲灵的敬畏油然而生。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当地时兴棕床,睡起来柔软有弹性,舒适隔潮气,家道殷实的人家相继都拆掉了稻谷草铺就的架子床,换成美观新潮的棕床,后来我才知道,做一张床,除了木料和绳子,还得十几块工匠钱。记得父亲在陡坡上搬树摔了一跤,腰受损,天气一变就不停呻吟,姐姐便使唤我们割遍自留山的棕,勉强织了一张床。是夜,父亲睡得最安稳。

棕树没有俊朗的外表,没有华丽的衣饰,没有艳媚的花果,它却以顽强的风骨扎根这片土地,不离不弃,奉献出自己的全部给人以温暖,给人以光亮,给人以力量,留下悠悠乡愁,点缀美丽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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