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花苗

我上楼的时候碰到三楼住的奶奶，她腿脚不利索，走一步停一步，手里捏着几株柿子苗，还拎了个快要看不出来颜色的小水壶，里面装了多半瓶水，在她手里颤颤巍巍晃动着。看到我怀里抱着的鲜花，她停下来问：“你喜欢花？”

“是，买着玩呢。”

“等会我给你一株花苗，会开花的，夏天开了可好看！”

“不用啦奶奶，我家花很多。”其实我家里有很多花，有赏花的，有观叶的；有当季的鲜花，有永生的装饰花；有盆景，有绿植，有多肉，大大小小也有好几十盆。可我没走几步就后悔了，又折回去：“奶奶，我先回家做饭，等会去您家里拿，行不？”

“好，好！”她爽快地答应了。

我想，大概我的年龄和她孙女一般大吧。老人的好意，我好像不能拒绝似的。再下楼的时候，我专门从家里挑了个不常用的花盆准备送给奶奶。走到三楼敲了好几次门，她才开门。

我把带来的花盆放在了客厅，环视整个屋子，陈旧、冷清，茶几上落了灰。

“奶奶，你耳朵有点背吗？”医院待久了，即使不在临床科室，不经意也有了这些“职业病”。

“我都这年龄了，早都不好用啦！”她指了指阳台，“来，跟我来看花苗。”

我跟了过去，阳台上摆了几盆花，高低不一。晌午的阳光正好照了进来，温暖又和煦。

“来，这株大的给你！”说着奶奶已经把一株花苗挖出来递到了我手里。

“我要小的就可以。”

“没事没事，都可劲儿长呢，给你要给好的！”接过花苗，我突然有点难过，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们一前一后回到了客厅，我看到两间卧室的门都开着。能看到小卧室里的床上铺着一床红色绸缎被子，感觉跟我小时候家里常用的被子面料差不多。

“奶奶，您跟谁住啊？”问完我回头看到她突然停了下来，挺了挺腰，阳光从阳台的门缝里照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就我自己”。

她皱了皱眉，又紧了紧鼻子，说：“老头早几年就走了，孩子们也都忙……”那一刹那，我就后悔了。

人到暮年，大抵只愿意付出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心里想着这些字眼，我慨叹道：“奶奶，谢谢您哦！天气热了，您赶紧午休一会吧！”匆匆道别后，我小心翼翼地拿着这株花苗回了家。我想起来十几年前，我的祖父跟她一样，耳朵有点背，也是一个孤独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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