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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6期:第04版 百味国际

种麦

史怡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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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跟着爷爷在城里长大,20多岁才回到农村,看着麦田里春风中翻滚的碧波绿浪,惊喜地大喊大叫:“我的天,这么多韭菜!”就这样,父亲把麦子当韭菜的笑话,很长一段时间,被村里人当作茶余饭后逗乐子的笑料。沐着春日的阳光暖风,麦子贪婪地拔节长高。等到初夏麦穗扬花,风吹着淡淡的麦香无孔不入,太阳也振作起来了,像是神仙吹了一口仙气,绿油油的麦田眨眼间就泛起了金色的麦浪。返乡的父亲跟着母亲下地割麦,两个人半弓着身体,左手搂过干黄发脆的麦秆,右手挥着镰刀割下。父亲不会割麦也不会打捆,母亲常会割到前头又回过头来帮父亲割。父亲笨手笨脚,起早贪黑和麦子较劲,边学边割,可我家仍然是全村最后完成夏收的。这样的结果,让儿女觉得很没面子。我气呼呼地把麦捆重重地扔在父亲身旁,父亲瞄了我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拆解麦捆,均匀摊开,偶尔回头把前面的麦子再抖落一下,生怕委屈了任何一个没有摊平的麦穗。“我长大了,打死也不种麦子了。”哥哥扔出一捆麦子低声嘟囔。父亲听了没生气,反而喜形于色:“好,有志气!你考到哪里,爸都供。”

年复一年,麦子绿了又黄,父亲不断地精心照管着他播下的麦子。父亲学会了割麦,甚至超过了母亲,成了侍弄麦子的能手,家里年年都比别人家多收几袋麦子。看着割麦的父亲,我开心极了,抱起一个个圆滚滚的麦捆,小跑着和哥哥装车,直到架子车越摞越高,变成一只笨拙的大刺猬。父亲担心地提醒:“少装点,太重了!”

“爸,儿子长大了,有力气!”

“爸,我也有劲儿了,可以帮哥哥推车。”

兄妹俩和父亲逗笑着,笑声在麦田里荡漾,累并快乐着。父亲成了做农活的行家里手,连叔叔伯伯们都会来请教他:“蕾蕾爸,你看今天下午有风么?能扬场不?”父亲热情接待,笑眯眯地应答,瘦脸上写满了庄稼人的老练与豁达……

如今的三夏大忙,没了当年的繁忙紧张,“轰隆隆”的现代化机械几天就能让麦子归了仓,紧张的夏收反倒成了平时因忙碌不能见面的乡亲们尽兴欢聚的美好时刻。

父亲年纪大了,成人后的我和哥哥离开了故乡土地,劝父亲别种地了,太累太辛苦。父亲嘴里应着,却仍然在秋收后播下麦子。拗不过老人家的固执,我们也像牵挂父亲一样牵挂起麦子,年年收麦时必要赶回家,帮他晾晒麦子,撑个口袋,听父亲讲种麦子的故事。父亲就是田地里朴实的麦子,不仅养大了我,还以他执拗的倔强,教会我做人做事,让我自小明白:耕耘,就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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