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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啬皮”老汉与忠厚长者
一位老工会主席眼中的作家柳青
语音播报：
柳青1 9 5 2 年从北京到长安县任县委副书记，并在长安县皇甫村落户达1 4 年，文革后又在县城韦曲东街干休所居住4年，不但写下了著名小说《创业史》，也与当地广大干部群众建立了深厚友谊。
2 0 2 0 年1 1 月9 日，柳青研究会成员每小平、刘君瑞等一行到现年8 8 岁的杨斌超老人家中采访。在8 0 岁老伴陈恩芳陪同下，作为在长安德高望重、知名文化人的杨斌超先生，首次向外界披露了他和柳青近2 0 年间的深厚友谊和紧密交往。
杨斌超先生（右一）接受采访。
1 9 5 3 年，杨斌超从西安师范毕业后到家乡杜曲三校（今岳村小学）任教，1 9 5 5 年调长安一中任团委副书记，1 9 5 9 年夏调任县文化馆任馆长，1 9 6 1 年调引镇中学任政治老师，1 9 6 5 年调长安一中任教，曾兼任学校党支部委员、工会主席，1 9 9 4 年退休。
1 9 5 4 年春的一天，县委一干部突然通知我，受柳青书记委托，叫我到皇甫中宫寺柳青家去。至于柳青为什么找我，应该是出于家在黄埔村的表弟刘茂学的介绍。因为表弟是个农艺师，常给柳青家修剪果树。当时，我只知道柳青是一位作家，不认识他。过了几天我选择晴好天气步行去柳青家，他的夫人马葳和孩子都不在家，家中只有柳青一人，我初始见面交谈有点拘谨。当柳青给我端来茶水，和我交谈，我也就无拘无束起来。
柳书记待人和霭可亲，先问了我的一些生活和工作方面的情况、了解村上群众对合作化的真实反映，但重点是向我了解我们村上一位高小女学生，问得十分详细。不仅是她的家庭和学习情况，连她待人说话甚至性格特征都问得很仔细。柳青还询问农民关心合作化的情况，农民的生产生活咋样？稻田里种啥秧苗？不论在啥场合，只要提到农民，话题就会问到底。我百思不解他问这些干什么？直到后来看了《创业史》才想到，他把这个女学生作为书中一个角色的原型，叫我来是为《创业史》提供鲜活的农村素材。
《创业史》第一部出版后，我读过两遍，有些章节我反复读过，对其中的名言都在日记本上做了摘抄。有次和柳青谈到《创业史》中有些情节描写时，我说你把姚士杰强奸素芳的情节写得太细了。柳青有些急，说：“你懂什么，这个情节还是我在县法院翻找几起案例才找到的。”
同柳青接触较多的是我到县文化馆当馆长以后的事情。1 9 6 0 年初，我参加了省委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1 9 6 0 年柳青《创业始》（第一部）出版，省作协领导和长安县委书记孟服南主持召开了座谈会。我在座谈会上的发言，后来分别在《陕西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上刊发。
1 9 6 0 年1 0 月，县委宣传部在文化馆办了一个“反右倾展览室”。柳青看了这个展室后问我，这个前言是谁写的？我说是我写的，后交文教局长修改的。柳青笑着说：“‘用真理戳穿谎言，以事实消除怀疑’，事实就是你们展的那些‘南瓜萝卜’吗？”我当时无言以对。他常对我讲：要用真理对群众说话，用事实宣传党的政策。
当时长安文化馆坐落在县城最繁华的街心位置，柳青只要到县城，就来我办公室喝水聊天，了解我的家庭、学习和工作等方面的情况。在柳青的提点下，我于1 9 5 6 年入党，1 9 6 4年赴京参加全国高中等学校政治理论课工作会议，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并合影，合影照精心保存至今。
柳青非常关注农村农民的生产生活，针对耕畜防病治病的实际情况，不但编写出《耕畜饲养管理三字经》，还对果树只长枝股不结果的情况，邀请省农校毕业的刘茂学农艺师到碾湾等地，给农民果园的果树修枝剪枝，传授果树的修剪技术，对农民嫁接柿子树也现场指导。
有人说柳青“啬皮”不大方，对于这一点我也认可。有一次，柳青到韦曲一食堂吃了一小碗二两粮票、一角五分钱的臊子面，可能没吃饱。饭后，柳青又在食堂外买了个大空柿子，吃完后用手把嘴一抹，走人！由此落下了个“铁公鸡拔毛咧”的笑话。
我曾就此问题问他：“听皇甫乡党说你啬皮，向你借钱你不借。”他说：“我没钱帮助农民改变贫穷面貌，何况说我吝啬的那位还不是贫苦的庄稼人。”
柳青和家人生活艰苦朴素，从不乱花一个钱。柳青说：“我没有能力，只能用政策进行帮助。”当时，我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后来当得知柳青将《创业史》的1 6 0 0 0 元稿酬，捐给王曲公社用来办农械厂，还用8 0 0 多元钱为生产队买回一匹大青骡，我心里对他的“啬皮”才有了另外一个理解。
1 9 7 5 年，我时常到韦曲饭店什字东边的市民政局简易干休所看望柳青，他住在二层，由于年老体弱行动不便，想喝水就用铁杆杆把栏杆一敲，保姆就送开水上楼。柳青不抽烟、不喝酒，一顿吃一碗汤面条，放些生萝卜丝就是一餐，看着令人心酸。
其时，县委宣传部孙冠捷和柳青关系最密切，经常来往打招呼，了解看病情况等……由于子女不在身边，柳青叮嘱我，“只要你来韦曲，就到我家来！”
我先后四五次在上午陪柳青到县医院，他是个哮喘老病号，直接到门诊喷药、取药，然后带治哮喘的药回家。每次陪着去、陪着回，安置妥当后我才同柳青告别回家。
柳青百年诞辰的前几年，我带上祭品到皇甫柳青墓去祭奠。看管墓园的人问：“你是谁？是亲戚还是啥关系，咋这么精心？”我答：“我是柳书记的朋友！”我虔诚地给坟头献上一束鲜花，鞠躬致哀。叮嘱看墓人，看管好墓园，并送给看墓人一条香烟。
去年清明节后我到柳青墓园，看到墓园整修一新，还安排专人打扫卫生，倍感欣慰。
临别时，杨斌超老人发自内心地跟我们说：“柳青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作家的旗帜！”
□杨斌超 口述 每小平 刘君瑞 郝振宇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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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1 9 5 2 年从北京到长安县任县委副书记，并在长安县皇甫村落户达1 4 年，文革后又在县城韦曲东街干休所居住4年，不但写下了著名小说《创业史》，也与当地广大干部群众建立了深厚友谊。
2 0 2 0 年1 1 月9 日，柳青研究会成员每小平、刘君瑞等一行到现年8 8 岁的杨斌超老人家中采访。在8 0 岁老伴陈恩芳陪同下，作为在长安德高望重、知名文化人的杨斌超先生，首次向外界披露了他和柳青近2 0 年间的深厚友谊和紧密交往。
杨斌超先生（右一）接受采访。
1 9 5 3 年，杨斌超从西安师范毕业后到家乡杜曲三校（今岳村小学）任教，1 9 5 5 年调长安一中任团委副书记，1 9 5 9 年夏调任县文化馆任馆长，1 9 6 1 年调引镇中学任政治老师，1 9 6 5 年调长安一中任教，曾兼任学校党支部委员、工会主席，1 9 9 4 年退休。
1 9 5 4 年春的一天，县委一干部突然通知我，受柳青书记委托，叫我到皇甫中宫寺柳青家去。至于柳青为什么找我，应该是出于家在黄埔村的表弟刘茂学的介绍。因为表弟是个农艺师，常给柳青家修剪果树。当时，我只知道柳青是一位作家，不认识他。过了几天我选择晴好天气步行去柳青家，他的夫人马葳和孩子都不在家，家中只有柳青一人，我初始见面交谈有点拘谨。当柳青给我端来茶水，和我交谈，我也就无拘无束起来。
柳书记待人和霭可亲，先问了我的一些生活和工作方面的情况、了解村上群众对合作化的真实反映，但重点是向我了解我们村上一位高小女学生，问得十分详细。不仅是她的家庭和学习情况，连她待人说话甚至性格特征都问得很仔细。柳青还询问农民关心合作化的情况，农民的生产生活咋样？稻田里种啥秧苗？不论在啥场合，只要提到农民，话题就会问到底。我百思不解他问这些干什么？直到后来看了《创业史》才想到，他把这个女学生作为书中一个角色的原型，叫我来是为《创业史》提供鲜活的农村素材。
《创业史》第一部出版后，我读过两遍，有些章节我反复读过，对其中的名言都在日记本上做了摘抄。有次和柳青谈到《创业史》中有些情节描写时，我说你把姚士杰强奸素芳的情节写得太细了。柳青有些急，说：“你懂什么，这个情节还是我在县法院翻找几起案例才找到的。”
同柳青接触较多的是我到县文化馆当馆长以后的事情。1 9 6 0 年初，我参加了省委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1 9 6 0 年柳青《创业始》（第一部）出版，省作协领导和长安县委书记孟服南主持召开了座谈会。我在座谈会上的发言，后来分别在《陕西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上刊发。
1 9 6 0 年1 0 月，县委宣传部在文化馆办了一个“反右倾展览室”。柳青看了这个展室后问我，这个前言是谁写的？我说是我写的，后交文教局长修改的。柳青笑着说：“‘用真理戳穿谎言，以事实消除怀疑’，事实就是你们展的那些‘南瓜萝卜’吗？”我当时无言以对。他常对我讲：要用真理对群众说话，用事实宣传党的政策。
当时长安文化馆坐落在县城最繁华的街心位置，柳青只要到县城，就来我办公室喝水聊天，了解我的家庭、学习和工作等方面的情况。在柳青的提点下，我于1 9 5 6 年入党，1 9 6 4年赴京参加全国高中等学校政治理论课工作会议，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并合影，合影照精心保存至今。
柳青非常关注农村农民的生产生活，针对耕畜防病治病的实际情况，不但编写出《耕畜饲养管理三字经》，还对果树只长枝股不结果的情况，邀请省农校毕业的刘茂学农艺师到碾湾等地，给农民果园的果树修枝剪枝，传授果树的修剪技术，对农民嫁接柿子树也现场指导。
有人说柳青“啬皮”不大方，对于这一点我也认可。有一次，柳青到韦曲一食堂吃了一小碗二两粮票、一角五分钱的臊子面，可能没吃饱。饭后，柳青又在食堂外买了个大空柿子，吃完后用手把嘴一抹，走人！由此落下了个“铁公鸡拔毛咧”的笑话。
我曾就此问题问他：“听皇甫乡党说你啬皮，向你借钱你不借。”他说：“我没钱帮助农民改变贫穷面貌，何况说我吝啬的那位还不是贫苦的庄稼人。”
柳青和家人生活艰苦朴素，从不乱花一个钱。柳青说：“我没有能力，只能用政策进行帮助。”当时，我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后来当得知柳青将《创业史》的1 6 0 0 0 元稿酬，捐给王曲公社用来办农械厂，还用8 0 0 多元钱为生产队买回一匹大青骡，我心里对他的“啬皮”才有了另外一个理解。
1 9 7 5 年，我时常到韦曲饭店什字东边的市民政局简易干休所看望柳青，他住在二层，由于年老体弱行动不便，想喝水就用铁杆杆把栏杆一敲，保姆就送开水上楼。柳青不抽烟、不喝酒，一顿吃一碗汤面条，放些生萝卜丝就是一餐，看着令人心酸。
其时，县委宣传部孙冠捷和柳青关系最密切，经常来往打招呼，了解看病情况等……由于子女不在身边，柳青叮嘱我，“只要你来韦曲，就到我家来！”
我先后四五次在上午陪柳青到县医院，他是个哮喘老病号，直接到门诊喷药、取药，然后带治哮喘的药回家。每次陪着去、陪着回，安置妥当后我才同柳青告别回家。
柳青百年诞辰的前几年，我带上祭品到皇甫柳青墓去祭奠。看管墓园的人问：“你是谁？是亲戚还是啥关系，咋这么精心？”我答：“我是柳书记的朋友！”我虔诚地给坟头献上一束鲜花，鞠躬致哀。叮嘱看墓人，看管好墓园，并送给看墓人一条香烟。
去年清明节后我到柳青墓园，看到墓园整修一新，还安排专人打扫卫生，倍感欣慰。
临别时，杨斌超老人发自内心地跟我们说：“柳青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作家的旗帜！”
□杨斌超 口述 每小平 刘君瑞 郝振宇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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