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病”

吉林人社版《随园诗话》卷十二有则诗话云：

谢深甫云：“诗之为首，标举性灵，发抒怀抱，使人不易矜伐（居功自夸）。”此言是也。然如杜审言临终谓宋之问曰：“不见替人，久压公等。”……言虽夸，尚有风趣。……今之未偕竞病而诗狂欲上天者，毋乃类是！

其中最后一句的译文是：“如今不得病而自称诗能上天的，没有这类人。”

将“竞病”译成“病”，这是大错特错了。是译者根本不懂“竞病”乃是诗韵中的两字，是为作诗押险韵之典。典出南朝梁时的曹景宗。

曹景宗（4 5 7 -5 0 8），南朝梁将领。字子震，新野（今属河南）人。幼时善骑射，兼爱史诗，崇尚司马穰苴和乐毅，掩卷而叹曰：“丈夫当如是！”曾助萧衍夺取帝位而建梁，被封为湘西县侯，授郢州刺史，加都督。梁天监五年（5 0 6），北魏中山王元英进攻梁朝的钟离（今安徽凤阳东北），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曹景宗与韦叡率梁朝军队迎敌。在翌年三月，曹韦二人协同作战，大败魏军。魏军死者相藉，淮水为之不流。曹景宗虏敌“五万馀人”，收其军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

曹景宗破魏军，振旅凯旋，梁武帝宴于华光殿，精英们欢会与此，自然要对酒当歌，而伸雅怀，武帝遂命当时的文坛领袖左仆射沈约赋韵字，让参加宴会者饮酒作诗。沈约认为景宗乃一武夫，未给韵字。景宗意色不平，仍坚持要求赋诗，梁武帝曰：“卿技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梁武帝令沈约赋韵，沈约说韵字已尽，惟馀“竞”“病”二字。景宗遂依此韵，操笔成诗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诗写得极贴切，又以汉名将霍去病为喻，可见自视之高。梁武帝见诗，叹赏不已，沈约和诸朝贤见之，惊嗟竟日。后因以“竞病”为作诗押险韵之典。

一代伟人毛泽东在其所藏书《南史·曹景宗传》的天头上，批注曰：“景宗亦豪杰哉！”并对这首诗极为称赏，逐字加了旁圈。在1 9 5 9 年庐山会议上，毛泽东强调干部要善于学习，还特意将曹景宗的这段逸事来作号召：“南北朝时有个姓曹的将军打了仗回来作诗：‘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要挤出时间，全党来个学习运动。”

在这里还应当提及，《辞源》在“竞病”条，说是“令沈约赋诗”，亦不确，应为赋韵。赋诗是作诗，赋韵是给作者用韵之字，二者并不相同。江西人社版《中国历代名人辞典》“曹景宗”条下谓“武帝乃予‘竞’‘病’二韵命赋”，亦不确。 □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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