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春意

春天往复而至。人们面含喜色，欣欣然去栽树。

树穿透躯干与枝条的束缚，促动柔弱的绿叶花朵，在春风吹拂下，悄无声息一点点伸展而出。

某个清晨或午间，走近了，人们才惊喜看到，树在悄悄生长着，又增加了一个年轮。那是春的萌动、夏的舒展与秋的韵律。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无节制砍伐成材的树，建房屋、做矿柱或打家具，甚或烧饭也离不了。有关砍伐更久远的佐证，也来自于《诗经·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鸟鸣与咚咚的伐木声相和，鸟儿栖于深谷里高大的树顶。如今的山里人，家家户户门前，堆起了烧不完的柴垛子。

今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理念深入人心。不久前去植树，仪式感更多一些。铺天盖地的人，几乎撒满了大片的土坡，自己挖坑、培土、浇水，一步都不能少。人们体验着植树添绿的生命寓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有一天，孩子忽然问：“杨柳树苗是咋来的？”让我自然联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谚语。儿时的记忆里，很早就从长辈那里懂得了枝条扦插成树苗的诸多常识。须臾不忘乡村老师们在耳旁反复敲打过“种树易、做人难”的古训。

我出生在关中平原，土地多用来种粮食，树木只是在村庄四周疯长。“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立于高岗之上，凡是绿树簇拥的地方，定是有人居住的村落。偶尔乘飞机飞越关中平原上空，俯瞰规整的农田间，无序地镶嵌着一片片碧绿，那是密密麻麻的村庄，一条条道路蜿蜒其间，格外分明。

我的村庄，老屋那棵根深叶茂的大槐树，是父亲牵着儿时的我亲手栽下的，如今已成了活着的记忆。人到中年后，对树也积淀了更浓烈的情感，自然喜爱栽树了。十多年前，我在老屋栽下石榴树、棕树和青竹。

农人好植果木，却亦怨亦喜。果蔬种植历来是乡人寻求富裕的路径。前些年，左邻右舍的果园总难成事，栽了挖、挖了栽。新栽的苹果刚挂果，见没市场，就又尝试更换。挖了苹果栽桃子，栽了核桃又换花椒，酥梨没几年又改种梅李……没少折腾。

如此轮回，人苍老了许多，却不移心志，依然怀揣希望。如今好了，遍地的冬枣林，正似莫大的聚宝盆一般，成了乡邻们时刻牵挂着的致富之树。

近些年山村的生态恢复很快。早春二月，鸟鸣长空，田野在农人的吆喝声中苏醒了。网上疯传的“杏花谷”就在城外的南山里，招引一群群赏花的城里人。车塞于道，蜗牛般在狭窄山道上缓行。

终于到了！如织的游人在一片片古杏树下穿梭，枝杈上开满了雪白的花。游人或拍照，或三五成群录制着属于自己的抖音短视频。

几个月之后，满山金黄的杏儿熟了，自然又笑迎远方的客人……瞧着眼前新栽的树木，我想，来年一定再来看看，这些树木的新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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