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曹春雷

项目顺利竣工，公司老总要请客，下班后，十多个人，男男女女，几辆车，呼隆隆往菜市场去，各采购各的，蔬菜、肉、海鲜，什么都有，然后聚齐往老总家里赶去。当然，由老总付钱。在他家十分宽敞的厨房里，每个人都系上围裙，轮番上场，做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

每个人做菜时，其余人都是看客，都要评论一番。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没人着急。终于，十多个菜先后端上桌。一起坐下，白酒、红酒、啤酒倒上一杯，或者只是一杯白开水，开吃。讨论谁做的菜最好吃，评出个第一名来，封给他“厨神”的名号。

平日在谈判桌前，在电脑前，在客户面前，忙忙碌碌，此时，终于松懈下来，把自己交给面前的一桌菜、一杯酒。谁都不许提工作上的事，谁提就罚红包。很喜欢这种氛围，这比在大饭店里聚餐要好得多。在这里，有家庭的氛围，感觉身边坐着的，不仅仅是同事，也是亲亲的兄弟姐妹。

一碗饭菜一杯酒，足以慰平生。

汪曾祺先生曾说：“愿意做菜的人，不过是更热爱这个世界。”还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想起小时，在乡村经常这样，很多人凑在一起吃饭。黄昏，和一伙孩子在街上疯玩。炊烟四起，如一棵棵往空中迅速生长的青色的树。玩够了，不顾自家母亲在院门口的呼喊，顺着缭绕在空中的香气，都往其中一个孩子的家里去。进门就找板凳坐下，一点儿也不生分，自己拿碗和筷子。女主人笑着嗔骂，看菜不够了，就又从院角的菜地里，割一些韭菜，炒鸡蛋。掰几根黄瓜，切了，用蒜伴着吃，或者做些别的什么菜。

村子不大，六七十户人家，都沾亲带故。两家之间有矛盾了，其中一家做了好吃的，就盛一碗，差孩子端着，给另一家送去。孩子端去了，回来时，碗也不空着，兜里兴许还有糖果什么的。一碗菜，是最好的情感粘合剂。

谁家有喜事，都来帮忙。择菜的、烧火的、炒菜的、端菜的，各负其责。有人插不上手，也不要紧，只要人在就行了，凑个人场。把客人送走后，哗啦啦都挤着坐下，桌上实在坐不开，就端一碗，到院子里找个地方坐下，或蹲下。

端在手里的，是一碗人间烟火，有情，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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