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终日听蛙声

□张军霞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清晨打开露台的门，立刻听到蛙声一片，我整理了一会儿花草，关门回屋时，女儿却跟我说：“妈妈，不要关门，我还要听青蛙唱歌呢！”在大人听来，反复齐鸣、几乎快要等同于噪音的蛙声，对于小孩子来说却是悦耳的音符，这种纯真美好的感觉，我童年时也曾有过。

那时，故乡的村外没有河，只有大大小小的池塘，每年夏天，塘里总是蛙声不断，清脆响亮，此起彼伏，仿佛青蛙们铆足了劲，正在开一场盛大的田园音乐会。

这时，住在巷子最里面的田婆婆往往会说：“太吵了，吵得人想睡也睡不着。”田婆婆不识字，却特别会讲故事。听到她这样的叹息，我们小孩子往往团团围过去：“婆婆，讲个故事呗！”夏天的傍晚，田婆婆讲过各种版本的青蛙故事，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青蛙和大雁之间发生的趣事。故事说，有一只小青蛙和两只大雁都住在沼泽地里，秋天大雁要南飞，青蛙想跟它们一起走，就找到一根木棍，让两只大雁起飞时咬住棍子两端，它咬住棍子中间，这样大雁就可以带着它一起飞了。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大雁和青蛙开始一起远行。路上遇到的人总会惊讶地大喊“：看呀，大雁用一根棍子带着青蛙在飞呢！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大雁真聪明！”青蛙听了这话，心里很郁闷：这分明是我想出来的主意。但它必须紧紧咬住棍子，只好忍住不说话。等到它们飞过一户办喜事的人家时，被厨师抬头看见了，他又一次惊呼大雁的聪明。这次，青蛙实在忍不住了，大声朝那厨师喊：“这办法是我……”话没说完，青蛙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故事讲到这里，田婆婆停下来问我们：“你们猜，青蛙后来怎么样了？”我们抢着回答，有人说它肯定掉到了厨师的汤锅里，也有人说它摔死了。田婆婆挥着手里的大蒲扇说：“青蛙就掉在咱们村外的小池塘里了。不信，你们听，它叫得正欢呢！”说到这里，田婆婆打一个长长的哈欠，我们也都各自回家睡觉，梦里常常还是蛙声一片，也还在跟小朋友们争论，青蛙到底有没有掉到汤锅里……

离开童年的故乡，又一次听到熟悉的蛙声，是有一年我陪失恋的闺蜜外出旅行散心时，住处外正巧有一个湖，晚上我们熄了灯，躺在黑暗中聊天。窗外，不知哪一只青蛙在领唱，只听到一只青蛙叫了，呱呱；接着，是两只青蛙，呱呱又呱呱；再接下来，是无数的青蛙一起呱呱叫……初听蛙声很杂乱，慢慢却能听出其中的抑扬顿挫，听着听着，我们都睡着了。第二天，闺蜜竟然说，这是许多天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因为这样的蛙声，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她来说，是最熟悉的乡音，她想家了。

如今，闺蜜早已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安家，我不知道她那里是否还能听到蛙声，我家住在公园边，蛙声倒是常有，只是我常常忙碌，难得有心情欣赏这免费的天籁之音，倒是女儿一边听着蛙声，一边哼起了儿歌：“我是一只小青蛙，我有一张大嘴巴，两只眼睛长得大……”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曾经看到过一个谜语的谜面：“卷帘终日听蛙声”，好有诗意的句子！我一定要抽出一些时间来，不关门，也不关窗，且听蛙鼓如潮，夏虫呢喃，这才是夏天最动人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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