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摇曳多姿的夏天

肖晓

春天，像一篇巨制的骈俪文；而夏天，像一首绝句。此时，小暑刚过，夏日正浓。在滚滚热浪中，荷花怒放、流萤飞舞、蝉鸣阵阵、蒲扇翻飞，万物在此时，都用热情礼赞着生命的美好。

夏天是明亮的，晚霞、阵雨、云山、绿野和晨露，以及女儿清甜的说话声和我轻快的应答。粉色的云停留在黄昏的时间就越来越多，天空像坠入爱河。那些手掌一般的梧桐叶，悄悄地叠加在一起，接住了细雨和鸟雀，却漏下了星星与月光。墙角蟋蟀的叫声吸引着一群孩子围追堵截，笑声惊掉了树上的阳光。

“夏日多暖暖，树木有繁阴。”下班路上，时常会看到几位老人或躺或坐在梧桐树下的竹椅上，谈天说地。透过树叶的空隙，阳光落下来，地上有一圈一圈小小的光晕，老人们摇着芭蕉扇，慢悠悠地啜着手中的小茶壶，微微眯上了双眼。那样子像是要把夏天连同茶水一起喝进嘴里。

芭蕉扇摇晃着岁月，记忆在摇晃中慢慢苏醒。儿时，爷爷的那把扇子走过了多少年轮，我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每到盛夏的夜晚，爷爷手里总是摇着它，摇走夏日炎炎，摇走蚊子飞蛾、摇来秋风徐徐，摇动着一条岁月的小河。晴朗的夏夜，望着漫天繁星，爷爷总会指着几颗星对我说：“那是北斗星，连在一起像不像一把舀水的勺子；那是织女星，那是牵牛星，中间那条长长的泛着白光的是银河……”我的眼睛随着爷爷手指向的地方，转来转去，看着，看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如今，扇面上落满了尘烟，爷爷坟前的柏树也碗口粗了。那些远去的日子，在日渐模糊。我居住的地方，夏天要靠开空调才能度过，岁月不经意间就多了几分烦躁。

有一些故事，如果用这样的句子开始，便会像真的一样，比如：蝉鸣蛙叫，清风明月。还记得三毛在一篇散文中写道：已有许久，未曾去关心蝉音。耳朵忙着听车声，听综艺节目的敲打声，听售票小姐不耐烦的声音，听朋友附在耳朵旁低低哑哑的秘密声……应该找一条清澈洁净的河水洗洗我的耳朵，因为我听不见蝉声。

蝉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我们叫它知了。小暑过后，院子里的果树上、屋后的椿树、杨树上，时常有蝉的身影。在闷热的中午，只有孩子们不怕热，拿着玻璃瓶，轻手轻脚跑出去，在一棵树前站立，悄悄靠近，然后双手半合，向一个小黑点伸过去。十有八九，一只蝉就被捉住了，然后放进玻璃瓶，继续下一个目标。小时候，我玩得最多的，是把捉住的蝉用一个细线绑住腿脚，放在桑树上，希望它能在我视线里活动，但往往事与愿违。蝉不是逃跑了，就是死掉了。见我对此乐此不疲，奶奶说，蝉的生命很短，你玩一会儿就放了，不能伤害它们。

长大后，明白了蝉的生命周期，对自己小时候的行为很是懊恼，可那也是童年的快乐，甚至成为我对于夏天最重要的记忆。蝉鸣阵阵，打破了夏季的炎热，也敲开了童年的门扉，那些摇曳多姿的夏天，摇晃着我日渐苍老的记忆，在某个时刻慢慢长高。

夏天的夜晚，每只萤火虫都提着一盏灯，照亮眼前的黑暗，我跟在它们身后，一路小跑，追着，寻找自己的快乐。在漫天的月光下，一群萤火虫飞舞着，星星点点，梦幻一般，点缀了一个小女孩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像清澈的溪水，我爱得清浅，像不偷懒的云，我爱得很慢。林深有佳木，花开有青春，在如火的夏天，不去触动深夜里的月亮，江水之上，有摇曳的童年，摇曳的夏天……（重装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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