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老蒲扇

□林萍

疫情之下，商场、娱乐场所、书店这些平时遛娃休闲的地方都被关闭了。过个周末，一家人照例困在空调房里，实在是浑身酸痛，步子也越来越沉，没有一点精气神。

于是，我们决定驾车一路向南，顺着导航找到这家隐匿在秦岭深处的书店南山耕读书屋。书屋坐落在半山腰，三间土坯房，围绕主屋、四周依地势而建的各种读书角，有凉亭摇椅、茅草藤垫、竹木屋、玻璃房、榻榻米。每个角落里都放着几本不同时代的书籍，或是古老的诗词歌赋，或是褶皱的鲁迅文集，或是透着现代气息的漫画、小说等等，应该说不同年龄的人，随手一翻，总能找到属于自己年代的书籍。

院子里有很多老物件，最抢眼的是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把竹编老蒲扇，儿子因为好奇，没有见过竹编的扇子，抢先拿在手里晃动起来，这情景顿时让我思绪万千。

记得小时候，奶奶喜欢坐在老家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下，席地铺一块五颜六色的碎花布拼接而成的布垫，左手摇着大蒲扇，右手拿着串珠，双眼微闭，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她告诉我们，念经是求佛祖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她也从刚开始的初一、十五忌口，到纯吃素，在她心中，唯有这样，才会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这个不识字的老太太，一辈子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四个儿子中，三个伯父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他们各个精通琴棋书画，打得了算盘，说得了几国外语，也都是单位里德高望重的人。说起父亲，他算是家里最没有文化的，却是责任最重的。农村人讲究守根，于是爷爷奶奶早早让父亲辍学回家，在家里种地务农。然而，对于父亲而言，他从小好动不好静，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靠天靠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重复的事情。小时候也总听奶奶在家里数落父亲：地里草都长得比人高，庄稼都被虫子吃完了……父亲习惯挤点“眼药水”，唠叨点奶奶爱听的事情，老太太听完，总是咧个嘴笑得跟个孩子。父亲一直很勤奋，早早就开始做生意，我们的日子也过得让村里人羡慕。

每到傍晚，奶奶总是拄着一根钛制的拐杖站在家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村里乡亲打趣问她：“咋不去城里儿子们那边？”奶奶一脸严肃地说：“老四不容易，得给看门。”老太太大老远看到我们放学归来，立马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一把蒲扇、一串佛珠，又悄悄地念起“阿弥陀佛”。

奶奶最后四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而父亲也整整照顾了四年，但凡有亲戚去看她，她便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我和他爸呀，就觉着老四靠得上，当初才让他守在家里，娃那些年为了让哥哥们安心上学，揽着家里所有的事，受罪了啊！”2007年，奶奶94岁，看着所有的孙儿们成家立业后，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阳光已洒满屋顶的青藤，藤蔓随风摇曳着，仿佛在诉说一件件儿时的往事。我顺手拿起桌上的蒲扇，透过蒲扇，似乎看到了奶奶慈祥的笑容、父亲辛劳的身影，也感受到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教育和影响着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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