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人间烟火

□曹春雷

我有个习惯，每当心有郁结不得疏通，就主动请缨去买菜，妻子也乐于把权力下放给我。于是，清晨，骑上电动车，带个竹篮，向城郊的菜市场进发，尽管不远处就有超市，但我还是喜欢去露天的集市。

这里卖菜的，大多是附近村子的人。他们的菜大都不多，一筐或者一袋，青枝绿叶的，摆在那里，还能看到上面的露水。人或蹲或站，和邻摊说着闲话，并不招呼人，好像并不着急卖。大多是自家菜园种得多了，吃不了，就拿到这里卖，赚个零花钱。

在这里买菜和在超市买菜的区别在于，你能知道一个蔬菜是谁种下的，谁采摘的。这样一想，蔬菜便有了温度，而不像在超市，只是简单的钱与物的交换，你看不到蔬菜背后的面庞。

我喜欢买老人的菜，顺便蹲下来，攀谈几句，说说今年蔬菜庄稼的长势。老人们大都乐于同我聊，一边给我称菜、算钱，一边说着菜园里的事。如果正逢天旱，就顺带着向老天爷祈求一句下雨的话，我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好像我不附和，老天爷就生气不下雨了似的。

老人们称菜，大都足斤足两，有时还会搭一根葱、一头蒜啥的。我把这认为是老人对我陪他们闲谈的奖励。当然，我大多时候也不让老人找零。这些老人，总让我想起乡下的母亲，她也是偶尔用挎着一篮子菜，到不远处的集市去卖。

也有孩子来卖的。曾见到一个孩子，面前的塑料袋上铺展着一堆虾，很新鲜，一看就是刚从河里捕来的。他身边放着渔网，裤脚上有泥点。我当然要买了。孩子很害羞的样子。我问两句，他答一句，小脸红红的。最后我弄明白了，他想以这种方式赚钱，攒够了，给母亲买生日礼物。卖完了这些，他还要回去上学。

第二天早晨，我惦念着他，到菜市场去，却没有看到他，有些怅然。以后再也没有看到他。也许，他已经攒够给母亲买礼物的钱了吧。

有时，我会在菜市场上吃早餐。有家卖米粉的，一锅的粉白，要一碗，撒了碎芫荽，配上几块油豆腐，畅快淋漓地吃。曾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目光偶然与我相碰，彼此点头致意，并没有说什么，还是各吃各的。他大概刚刚参加工作，带着一身书生气，以后也再没见过他。

晚上，我把整个世界一下子收拢在小小的厨房里，用刀、铲、锅，与蔬菜们悉心交流。当我把一盘盘青白红绿的菜放在餐桌上，窗外的喧嚣一下隐去，人间瞬时安详。食物安抚肠胃，也安慰了一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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