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局中人

生活就是一幕幕形色各异的荒诞剧。许多人也包括我常常自以为聪明地苟活，可一旦有机会跳出原来的生活迷城，往往陡然会发现先前的生活是多么荒诞不经。

《骗子来到南方》是作家阿乙全新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集，共收录13篇小说，分为中篇、短章、短篇、寓言、故事新编五种形式。第一次读阿乙的书，最大的印象是故事荒诞离奇，如果不是一再咀嚼，很难领会其中内涵。

阿乙小说一直比较在乎故事性，这是对读者非常友好的一面。他不仅讲故事，而且总是尽力去讲好一个故事，使读者能获得阅读快感。这在《骗子来到南方》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本书似乎回到了中国志怪小说的传统，同时又是在世界文学背景下的再创造。蒲松龄式的中国乡野，卡夫卡式的突如其来，博尔赫斯式的斑斓凝练，糅合为一种新异的风格。这些故事像一个个考古遗址，在苍茫的结构中，试图暗示人类的将来与过往。

阿乙故事的底部往往是带有“锚点”的。故事里的锚点意味着一个能固定住故事的情节，尽管故事像一艘船一样，还可以在四周飘荡伸展，但终究牵系于它，围绕它盘旋。我常常从阿乙的叙述，倒推引发他写这篇故事的锚点。比如《表妹》这篇，可能就是由胖人肚子上肉的重叠像一条蚕引发的联想；《想学魔法的孩子》的锚点，是一种有趣的说法：一个孕妇其实是四眼人，因为她的肚子里还有两只眼睛；《骗子来到南方》的锚点，是由修路时挖坑产生的联想：被埋在路坑里的人，一旦被封上柏油方块，一定极难被人找到。

与其他故事相比，《生活风格》的故事更显完整，前后呼应也更显贴切。故事中的毕癸丑、潘学富是一对鳏夫邻居，生了四个儿子的毕癸丑本以为儿多可以养老，后来结局，自己变成了潘学富女婿阙春生手里的进口黑牛肉。更讽刺的是，毕癸丑的肉身甚至被他的儿子宰了一刀，对此，阙春生自我安慰道：“儿吃爹肉，不上当。”

表面看这是个孝道的故事，可仔细一想，更像是对时下啃老现象的辛辣控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社会上弥漫起啃老现象。啃老人群中既有一般年轻人，也有高知群体。《剩渣》中的那位年轻人虽然算不上啃老，但不学无术，生存能力几近于零，被人吸尽阳气后终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皮囊。

阿乙的好友孙一圣在谈到阿乙的创作时，提到阿乙前不久曾在朋友圈分享了这么一句话：“这两天想到加缪的《局外人》。一个叫默尔索的人，最终获判死刑，和他在母亲葬礼上没有流眼泪有关舆论批斗，于斯为盛。”孙一圣这里借加缪的存在主义，是想以此烘托阿乙的写作技巧。不过，笔者的阅读体验倒是觉得阿乙作品试图阐释的，或许正是“局外人”这三字的本义。

所谓旁观者清。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的局中人，面对众多信息汇聚的噪声，我们有时确实难以明辨是非。如何跳出局中人身份，以局外人视角去审时度势，这对每个人都可能是不小的考验。当然，重中之重的前提，或是我们还有必要学会拒绝诱惑、拒绝自欺欺人。□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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