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台留影

□吴树民

春风的剪刀剪开了苍茫的原野，春雨的鲜唇吻绿了河边的杨柳。眼下正是踏青春游的大好时节，踏青的红男绿女，甚至小孩，几乎全是用手机拍照，拍山水、村舍，拍骄杨嫩柳、鲜花绿草，拍天上云彩、大地风情，拍自己和家人的倩影，拍幸福的美好日月，拍崭新的一派春光……凡脖子上挂相机的，不是狂热的摄影爱好者，就是专业的风光摄影师。

望着身边走过的男女老少，听着他们爽朗甜美的笑声，我的思绪不由又飞回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春天——

那时我尚在三原县文化馆供职。有一天下午，馆长宣布次日晨去楼观台春游，大家喜出望外，欢呼雀跃，匆忙准备食品、衣物。临出发时，大家用温柔的笑脸恳求馆长，把馆里那台照相机带上。那年月，没几个人能买起这高档玩意儿，我们文化馆也仅有这么一台。善解人意的馆长说：“带着哩！”大家又是一阵欢呼。我怕馆长年岁大了，容易健忘，有点不识时务地说：“得记着装上胶卷！”馆长有点恼怒地说：“不装胶卷，那不是晃荡人嘛？！”大家纷纷斥责我，“驴槽里伸出个马嘴，无事生非”。我也觉得自己不慎失言，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进了楼观台，天更蓝，地更绿，春光更迷人。抬眼，重山叠嶂，溪流潺潺；楼台巍峨，树木蓊郁；回首，玉兰吐香，修竹摇翠；鸟儿飞鸣，燕雀叽喳。女士们纷纷隐入密林深处，换上盛夏才舍得拿出来穿的衣裙。虽然山风吹的人冷飕飕的，女士们却是一脸灿烂。馆长郑重声明：“只有一个彩色胶卷，每人单照只限一张。”大家一听，更珍惜这难得的机会，有的手扶流香月季，似蝶入花丛；有的足蹬幽曲石阶，似燕喃柳梢；有的背依参天古木，如虎踞深山；有的身挺起伏峰峦，如鹰翱长空；有的相靠萋萋草地，像亲兄热妹；有的团聚阔阔亭阁，像指点江山……都想在这儿留下自己靓丽、帅气的倩影。馆长俨然是一位百战将星，指令简洁而又威严：“肩，不要倾斜！”“嘴，不要紧闭！”“头，再抬高一点！”“笑，再自然一点……”大家都成了幼儿园里听话的小宝宝。

春游归来，过了一天又一天，总不见馆长将印洗的彩照发给大家。馆长整日一脸威严，没人敢吱声，私下，大家都怂恿我去打听打听。那天，四顾无人，我悄悄问馆长：“咱们春游的照片洗出来没有？”馆长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问：“经费紧？不行就大家掏钱！”馆长说：“不是。”我又问：“忘了装胶卷？”馆长说：“装了。”我又问：“相机坏了？”馆长说：“没坏。”我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咋了？”馆长怒气冲天，恶狠狠地骂道：“活见鬼，狗日的胶卷没挂上！”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