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湾里盛满了春天

□耿军平

春分翌日，匆匆吃过早饭，我跟安振忙、陈景民、昝小强等几位永寿本地摄影师兴冲冲去野外采风。

驱车到了樊家河，来到乾县境内渭河支流羊毛湾水库，它在漆水河的下游，沟壑俨若平躺着的大葫芦，上游的峡谷溪流潺潺缓缓，曲曲折折汇聚而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一条莽莽荡荡的黄土沟壑里，终于集大成，成了锦川海。这片水域苍茫而辽阔，远看明晃晃，实在触目惊心。

水库的两岸，傍生着樊家河和好時河两个小村子。我们从东边入沟，穿过樊家河村，靠近羊毛湾水库。樊家河村紧贴山根，一个个院落紧密相连，一座座红砖瓦房挨挨挤挤。村内巷道长短不一、高低异样、宽窄有别，虽说不太规整，但干干净净。我们看见村外的苹果园里有人修剪树枝、有人收拾篱笆、有人整理菜畦、有人喷洒锄草剂。循着奶声奶气的说话声，我们走进了一家果园，里面的树木早已被仔细修剪过，一位中年男子开着小四轮，深翻着园子里的地，女人在后面溜着化肥。不远处，有个腼腆的小女孩穿着花衣裳，扎着羊角小辫，坐在苹果树杈上，旁边放着苹果，正低头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老安随即举起相机，给小女孩拍了一张特写。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民们已经忙碌起来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窄窄的田间小路边，车挨着车，接起了长龙。顺着小路来到水边，钓鱼的人很多，或蹲、或坐、或站，闷头死死地盯着水面，眼巴巴地望着浮子，只待鱼咬钓搅动起水波……

径直往前走，就看到了一棵棵树，像一把把扫帚朝天站立，树干上长出嫩绿的叶芽。同行的小强博学，给我们介绍说这是红梅树。

极目远望，水库边上往日的垂柳全都被拦腰淹在水里。很明显，今年的水汛提前了。远远望过去，那些垂柳婀娜多姿，像风华正茂的青衣妙女正对着青镜梳妆打扮；眨眼间，又似一群仙女掩面娇羞，襟飘带舞，翩翩欲飞。慢慢走过去，只见她们长发袅袅，像丝缕、像琴弦、像飞瀑、像垂帘。那刚刚绽开的叶芽，嫩嫩的、黄黄的，像雀嘴，宛然谁的妙手精心剪裁过。特别是那新鲜抢眼的暖色，那生机盎然的气息，简直让人醺醺然。开阔的坝面上，清风徐来，一霎间眼前又是杨柳春风万千条，撩拨着让人心里痒酥酥的。

来到龙王庙前，我忽然不由得想起了一句俗语：“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为什么呢？因为水库里的水的确涨得厉害，已经逼近了龙王庙，殿下那些十二生肖的石雕，快要被大水淹没了。走近仔细看，在台阶上面的亭子里，正襟危坐着龙王爷，雕像破旧，衣饰褴褛，虽说双目高瞻远瞩，护佑着整个水库，但没有一点威严的气势。

“哇，岸边的树上拴着好几只船呢！”同行朋友兴奋地叫着。当初，这里山坡上到处挖着鱼鳞坑，如今遍地的杏树已连片成林，眼前花儿正倾情绽放，远看像一堆堆白雪，团团簇簇，仿佛给大自然穿上了绣着白花的衬衫，真是一幅杏白柳绿的山乡风景画！

这时，老安像个独行大侠，捷足先登，早爬到山头上。老安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为什么他的许多摄影作品，境界总是那么深远宏阔，既让人耳目一新，又让人震撼不已。今天，跟他们出来采风，我算是看明白了：摄影最关键的就是一个境界、一个胸怀、一个角度、一个立足点的问题。只有不惜脚力，才有可能发现新大陆；只有不辞辛苦，才有可能领略到无限风光。如此看来，一切真功夫都是苦功夫，艺术绝对来不得半点虚假，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快上来，这里有鹳鸟！”老安在上面大声喊。仰头远远望去，我们隐约看见了几只大白鹅，它们好像受到了惊吓，正跛足惊魂不定地张望着我们。空中有五只黑色的老鹰疾飞而过，一位村民走过来，提醒我说：“天上刚飞过去的，那是鱼鹰。这几年，生态环境好了。它们繁殖得很快，每天能吃六斤鱼呢。”

最后，我们一行爬向了高处，想亲自体验一下登高望远的境界。不料想，眼下麦苗青青，柳绿杏红，燕子归来，山明水秀……原来，天上一块碧玉掉到了黄土沟壑里，羊毛湾里盛满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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