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皮球

□汪清龙

我的童年是在秦岭山里度过的。山里玩大的孩子，玩具一般就地取材，主要是“两头”：一种是木头，如木头枪、木头柄弹弓等；另一种是石头，打的“石鳖”，抓的“石子”，都是拣的、磨的石头。那时，很少有买的玩具，这与大多数人家里穷、买不起玩具有关。在我印象里，父亲给我买过两个玩具，一个是万花筒，每当拿在手上凑近眼前轻轻一转，里面会出现千变万化的美丽图案，神奇极了！另一个是“毛蛋”，老家人称迷你皮球为“毛蛋”。那是一个直径六七厘米、红黄绿相间的小皮球，轻轻在地上一拍，就会弹得老高；张开手臂一扔，便可飞出老远，它满足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的玩耍需求。可玩着玩着，就希望哪天自己能拥有一只更大的皮球。

在我六岁的时候，伯父来信说，想让奶奶去渭南他家住一段时间。父亲去送奶奶，准备把我带上一块去，这个消息让我激动不已。几天后，父亲带着奶奶和我动身了。我们搭乘一辆过路顺车到临潼，再从临潼坐火车到达渭南。渭南街道宽阔，车来人往。伯父疼爱我，领我逛百货大楼，给我买平时吃不到的食品，嘱咐父亲供我好好读书。

有天下午，我独自从伯父家旁边的巷子溜出来逛街，不承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不敢跑远，就在那一片走呀寻呀，但始终没找到那个记忆不深的巷子。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伯父、父亲才找到我。伯父告诉我，他家巷子口有根电线杆，我牢牢记在了心里。

回到伯父家里，伯父叫来他的大孙子永红和我一起玩。永红小我两三岁，喊我“大大”，并拿出他的皮球，和我在院子里玩起来。那只皮球直径虽然和大老碗口径差不多，但比我的“毛蛋”大多了，属于我眼中的大皮球，因而自见到皮球的那一刻起，我就对它爱不释手，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很快就将下午差点跑丢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玩到很晚。在伯父再三催促下，永红回去睡觉，我又贪婪地玩了一小会儿。最后趁人不注意，我把皮球抱回房间，放进我的被窝，搂着皮球睡觉。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给我买了一只更大的皮球，我忘情地追呀玩呀，从梦境中笑醒了。第二天一大早，在自尊心驱使下，我快速将皮球从被窝里取出滚到院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后，皮球成了我玩得最多的玩具，感觉总也玩不够、玩不累。

住了一周，伯父要奶奶留下，我和父亲要回家了。父亲买了一口大铁锅准备带回去，伯父为我们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这些我并不关心，我当时的全部注意力就在那只皮球上，心里多么希望能拥有它。我当时的判断是：要我把属于永红的皮球据为己有带走，打死我也不敢，不拿别人的东西是从小的家教。别看家里就我一个男孩，父亲对我的要求一向严格。张口向永红要皮球，我也做不出来。因为感觉永红也非常喜欢玩皮球，我不能夺人所爱，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侄子。所以直到离开，我只是把对那只皮球的喜爱深深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表露出来。可当父亲拉着我走到伯父家院子门口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可爱的皮球。大人们也许不会发现，一位少年对院中皮球的喜爱。那只皮球也不会开口说话，更不会懂我的心思。

几十年过去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孩子当然不会缺少像皮球一样的玩具。当年纪相近的叔侄相遇后，偶然提起少年时期迷恋皮球的往事，轻松地相视一笑后，我不禁对过去的艰苦日子心生感慨，对今天的幸福生活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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