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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4期:第04版 创造

明月照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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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读到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薄情寡义的是时光,最浓情蜜意的是月亮。我就想,如果让时光煮月,那翻滚的汤汁里,会是什么味儿?不承想,自己用了整整二十年,才知其中味。我终于可以肯定,一个有明月相伴的人,也一定会明亮时光里的黑。

二十多年前,我被分配在一个叫司竹的乡镇小邮电所工作,岗位是前台营业员,每天拨着算盘珠子,摁着蘸水盒,算利息、做报表、收包裹。邮电所设备很落后,算盘和邮戳是营业员不离手的“神器”;自行车是投递员忠实的“坐骑”。每天下班后,忙碌结束,同事大都回家了,身处异地的我,只能困在空荡荡的小院里,一个人吃晚饭,生活像碗里的稀粥,寡淡无味。

小镇经常停电,月亮就格外明亮。我搬把椅子坐在宿舍门前,独自对着月亮说话、唱歌,感觉自己快要被人类抛弃了,月圆月缺在我心里都是叹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中秋节前,孤月忽然就亮成了月华。那是中秋节前夜,邮电所全员去县局参加中秋节业务发展表彰大会,散会后,投递组的辛师傅骑着自行车载着我返回所里。经过一段上坡路时,我看他骑得吃力,就跳下车和他步行上坡。夜风吹在身上很凉爽,月亮皎洁如盘,银光洒满路面,几乎没有过路车辆,让人如入澄空之境。辛师傅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和我聊:“你下班闲着可惜了,干脆多学点啥,比方说学学电脑。”

“咱所里压根用不上那洋玩意儿。”我撇撇嘴说。

“技不压身嘛,你这么年轻,会派上用场的,师傅敢保证,用不了二十年,电脑就会普及到咱这儿。”说完他看了看我,又补充一句:“不信,师傅和你打赌!”说着就举起了手。

月光清晰地映着师傅举起的手臂,还有他眼里的坚定。直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记着师傅的话,甚至当时的表情、眼神和语气。我想,一定是他口中的那个二十年,惊到了当时二十二岁的我。二十年后,社会将变成什么样,我还在这儿吗?几多憧憬,几多迷茫。那时候我还不懂得职业规划,也不会用电脑,更不知传呼机、大哥大之后,还会有智能手机,但那一刻,师傅的赌约,像一道电光,刹那间唤醒了我的未来意识。

也许正是模糊的未来意识还有师傅的激励,我不再一味抱怨穷乡僻壤的环境,开始恶补知识,学习技能,要求自己每天进步一点点,虽不知能进到哪一步,但过得很充实。那个浑噩、失落、空虚的我,在一点点蜕变。

我报名参加了电脑培训夜校。学校在县城,距我上班的乡镇邮电所约六公里,不算太远。但糟糕的是放学太晚,班车停运太早,我不得不在夜色中骑车返回邮电所,“独与天地相往来”。路两边有大片玉米地,黑压压深不可测,我战战兢兢地踩着脚踏板,大气都不敢出,自行车却在坑洼的路面上浑身作响,我不确定它是为我壮胆,还是要“出卖”我。

学电脑之余,我也乐于了解风土人情。师傅常常给我讲他投递信报时遇见的人、难忘的事,我甚至骑着自行车,跟着他在邮路上跑了几回。当心中涌起一股股激情时,我拿起了笔,写投递路上的故事,写乡镇人的生活,写我在营业前台工作的感悟,并试着向报纸投稿。没想到,这些文字真的变成了铅字。一不小心“成名”,我调往县局办公室任文字秘书,之前学习的电脑操作、五笔打字和投稿积淀的写作功底,都派上了用场。再后来,我到了市邮政局,又借调到省邮政公司……

我越来越认识到离开那个小邮电所,不是时来运转,而是命中注定,注定有那么一个人、一束光要在那里点化我,给我方向和力量。师傅的话和中秋夜的月光,一直伴随我走到今天。

回想去年历经新冠疫情大考后的中秋节,珍惜、感恩充盈着每个人的心房。我又想起那个无关团圆,却送我踏上追梦之路的中秋月夜。辛师傅早已退休,也许,他已经忘记了二十年前月光下的那个赌,但一定没有忘记那个追梦的我。

时光煮月,终究会蒸发眼泪,留下岁月的皎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轮明月,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阴晴圆缺。无论是千里共婵娟的默契,还是愿逐月华流照君的思念,无论是月行却与人相随的陪伴,还是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担当,都告诉我们要活成一个带着光芒的人,照亮他人,也照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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