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落花的孩子

□耿艳菊

花开的时候，没理由也会找理由欢喜。欢喜是短暂的，花落是转眼的事。可小孩子不管这些，他们的心思只在好玩上，忙活着摘野花、拔青草，喂铁栅栏中的一群白绵羊。

白绵羊养在公园里的一处铁栅栏里面，铁栅栏围起的其实是防汛池，聪明人用上了，在里面的空地上盖了两间房子，养起了鸡鸭鹅，还有羊。如此一来，乡土气息十分浓厚，而城里缺的就是这样的味道。大人喜欢，小孩子更喜爱。

铁栅栏邻着两条路，一条路旁边是一片杏树林，杏花早已开了，又悄无生息地落了；另一条路旁是一排槐树，一嘟噜一嘟噜乳白的槐花气定神闲地站在枝丫上，散发着甜甜的芳香。风一吹，槐树枝丫就笑了，乳白色的槐花是它们的笑容。槐树下有两张长条凳子，我们几个大人就坐在那里看孩子们兴致盎然地喂羊。

望着孩子，我们脸上也都绽开了笑容。而槐树的笑容就如那乳白色的槐花在风里纷纷落下，落在我们的头上、肩上、鞋子上。

我们笑着开始聊起槐花来，讶异着这些花不过开了几天就飘落了，还忆起年少时在故乡爬树摘槐花吃的快乐时光。说话时明明笑着的，而声音里却挤满了怅惘。

一个孩子这时跑了过来，不是向妈妈撒娇，而是仰着小脸、捧着手，接空中飘转的槐花瓣。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奔向铁栅栏里的绵羊。我们被这个孩子的模样逗乐了，忘记了聊天，也忘记了惆怅，目光开始重新聚集在天真烂漫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看着一只羊吃完他捧过去的槐花，很开心地笑了。然后又跑回来捧着手、仰着小脸接槐花。不一会儿，孩子们竟都跑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仰着脸看槐花缓缓落下。那一刻，真是静极了，孩子也像商量好了似的，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看槐花在风中短暂舞蹈。

望着那几张虔诚的小脸，王维的诗句突然蹦了出来：“落花啼鸟纷纷乱，涧户山窗寂寂闲。”“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孩子的世界本是热闹纷乱的、活跃的，可他们在等待花落下的刹那，却是唐诗中落花寂寂闲的境界。这个“寂”绝不是我今天看书时看到的“寂寞的重金属”那般的“寂”，落花的寂寂是轻的，像棉花、像云朵、像孩子洁白的心思。

很多人面对落花，写出了很多伤感的诗句。只有王维，是落花的知己。

而孩子却是天生的诗人。

当孩子看到一朵花要飘落到手里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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