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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32期:第04版 百味

书不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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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琪

一个业余作者,于本职工作之外,甚至利用中秋、春节写点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因之十余年来,在报纸和杂志断断续续发了一点习作、论文,竟也结集出了4本小书。

最初一段时间,咱人情世故不够练达,但凡是个熟悉面孔又觉着人家学历不比咱低,志趣也许跟咱相投,遂写上“教正”“粲正”“指谬”等请人家批评,料想能沟通感情、增进友谊,自己也收获一点儿快乐、一点儿虚荣。

这期许在多数朋友那儿的确是实现了。不过也有意外发生。这意外虽是个案,但冲击力不小,以致心情怅然、郁闷,竟长久挥之不去。

例子是第一本书出版,咱是兴冲冲签求教之字送与某人,不想翌年再出新书时,人家却从中作梗,只小使权力手段,就差点儿让出版中途夭折。

我是感到我躺在襁褓里的婴孩,突然被一只阴鸷、龌龊的黑手动了一下!

从此以后,再出书我便不再轻易送人了。它还让我把许多假设都想象成了有可能发生的事。比如你在你的办公室或外面茶楼送新书给人,经一番赞美一通闲谝,末了人家走了,你的书却被忘掉,仍显眼地搁在你的眼前。比如你送书给人,这回这一位作欣喜状是拿走了,过了三两天,你却在垃圾站旁边那个拾荒者的手推车上,忽然又发现它了。

还有就是你把书送给张三,张三在背地里跟李四说:“什么玩意呀,还签了名字送人呢?跟鲁迅、巴金能比么,跟陈忠实、贾平凹能比么!”

如果你再斗胆把书送给领导,这领导若胸襟宽阔那是你的福气,若偏狭阴晦呢,那就难免有点麻烦、有点不测了。

这领导也许容得了下属动辄酗酒、动辄彻夜打牌,偏是见不得你的熬夜写字;甚至在上一级领导那儿,他会说你既然搞了自留地,那么你在大田里的劳作一定不会上心,一定没尽到责任!

其实这些所谓的“假设”,多数都是实事、真事。

其实写文章、出书就是让人看的,否则又是点灯又是熬油,还费烟费茶的,这是何苦来着?

其实写文章、出书就跟说话一样,关键是要选准听你说话的是谁!

比如你在父母膝下说孝顺话,你就对了。

比如你在情人怀里如燕呢喃,你就对了。

比如你跟真正的朋友掏心窝子说话,你就对了。

比如你在领导面前有一二恭维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你跟一个心胸狭窄者谈高山峻岭,跟一个情趣低下者谈月光水色,跟一个醋妒作酸者谈你或他人的一点儿成绩,那就不是人家错了,而是你大错特错。

明白了这个道理,从此我便坚守一条原则:无论是谁,只要人家不开口索书,咱也绝不开口请人家“斧正”或者“雅正”。

我的家乡长安郭杜有一农夫,他于去年这个时候在《西安日报》看了我的散文《旅游忆憾》,说喜欢得不行,每隔一阵就打电话过来,问集子出版没有。今年初,集子《善待世界》才拿到样书,我即怀揣一册打的送了过去。我在他家厨屋门口蹲着,跟他一边吃搅团一边说话,我感觉我当日有点儿兴奋有点儿快乐。

我在城里另一个人跟前,则绝口不提有新书出笼。便是哪天有第三者当俩人面突然问起,我也是:“今天天气好啊”“吃了没有喝了没有”赶紧岔开话题。

夜里回家缩在沙发上,还在想头一回出书时送给某人的那本书,不知人家是扔了还是烧了。

一时间竟想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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