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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2期:第04版 百味

父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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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兰

几个月前,老家的姐姐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摔倒了,幸好当时她在场,如果不是抢救及时,说不准……姐姐随后在家人微信群发出一组视频,画面中父亲头部血迹斑斑,鼻梁间贴着创可贴,一双因岁月流逝变得浑浊的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拍视频的手机。视频的最后,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强的微笑。看着视频,想着父亲这么大年龄,我十分担心,身子不由得发抖。

20世纪60年代初,因自然灾害,生活极度困难。我的父亲在困难的情况下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凭借着对党忠诚,勇于担当的精神,很快被提拔为村里的团支部书记。

父亲不仅是我们姐弟的榜样,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1976年,父亲当选为村支书。在农村,村支书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几百人的村子里父亲说了算。记忆中,父亲从来不以权谋私,我的二姐不到16岁就参加生产队劳动,为了顾全大局,父亲把她分配在重劳力组。有一次,天下着蒙蒙细雨,二姐在打坝时被拉土车撞了,当场瘫倒在地,等父亲赶到村卫生所才知道,二姐的腿粉碎性骨折。

那时,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治疗期间,父亲每天不仅要照看二姐,还要背着帆布包,肩膀上挎着绳、镢头在黄土高坡的土畔砍荆棘。每次回到家都是蓬头垢面,身上和手上被荆棘扎得伤痕累累。脚上的鞋因为穿得时间太久,前面开了口,两个大拇趾露在外面。

家里极度困难的时候,父亲做人的原则也没有变。有一次,父亲骑自行车去赶集,在村口拐弯处捡到一麻袋黑豆,见前后无人,就坐在麻袋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等了两个小时也不见有人来找。当时,那一麻袋黑豆可以吃几个月,可父亲捡到后心里想:“丢黑豆的人,现在不知急成啥样!”父亲把黑豆放到自行车上,到了镇上逢人便打听是谁丢了黑豆。直到把黑豆物归原主才松了一口气。失主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为了感谢父亲,去商店买了一瓶酒、两条烟递到父亲手里,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父亲只好抽出一盒烟打开,发给周围赶集的人才罢休。

回到家,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了家人,我天真地问:“这么贵的东西,是你捡的又不是偷的,干嘛不拿回来?”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咱们家几辈人都活得光明磊落,爸当了多半辈子书记,整天教育人,更要给你们做榜样。不管它值多少钱,不义之财咱不能要。”父亲的一番话,顿时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记得我刚教书那年,乡政府组织村干部去北京参观学习。得到消息那晚,父亲喜笑颜开地告诉我:“这次去北京参观学习,你给校长请个假,我想带你去,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好。”

那段时间,我每天掐着指头算日子,期待去北京,结果父亲因怕耽误我给学生上课,最终没能兑现带我去的承诺。一个星期后,父亲耷拉着头走进院子说:“孩子呀,爸总以为这次参观学习回不来了。”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衣服挂在消瘦的身体上,好像要被风刮倒似的。母亲走到跟前问:“这是怎么了?”

父亲笑着回答:“没事,本来我晕车,再加上吃不进饭,差点饿死,赶快给我做饭吧!”

“北京那么繁华,怎么可能把你饿死?”母亲瞅了父亲一眼,边唠叨边往回走。过后我们才知道,乡政府组织村干部去北京,只给报销来回路费,吃住都自己解决。于是,村干部们为了省钱,晚上在路边打地铺,吃饭就吃7分钱一个的糖包子。

在人生的道路上,父亲的光辉形象也影响着我们的成长。弟弟也继承了父亲这份职责,成了村上的村支书。现如今,每当人们问起父亲的生活状况时,他总是呵呵地笑着说:“我现在91岁,虽然有这么多儿女,谁也不想连累,因为我有老龄费、养老费,还有每年的村支书补助,花都花不完。”每次说完,老父亲都露出自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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