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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7期:第04版 百味

母亲的锅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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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锋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母亲最爱吃的是锅巴饭。

父亲病逝那年,刚上初中的哥哥逃学出去打工,被母亲抓回来跪在父亲的遗像前,烧火棍一下一下打在哥哥背上,哥哥嘴唇咬出血仍一声不吭,打完后母亲又抱着哥哥痛哭流涕:“儿呀,我答应你爸要把你们三个供出来,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们呀……”

为了供三个孩子读书生活,母亲每天起得很早,早饭做好顾不上吃,就去镇上的砖瓦窑做工。表舅的妻弟是砖瓦窑承包人,当经理的表舅为了照顾母亲,安排了挑水、拉土及和泥等相对轻松点的工作,可母亲却总往窑里跑,出窑、装窑活重,可工资高。

特别是出窑,要在三四十度的高温下,戴着双层布手套把一块块烧熟的砖瓦装到架子车上,再运出来,这类重活几乎都是男人在干。母亲是想快点挣钱,还父亲治病欠下的债务,还要供我们读书。

母亲每天回来很晚,哥哥做好晚饭,我们都坐等母亲回来开饭,母亲先去洗手换衣服,经过餐桌时总习惯伸手摸摸我们的头:“赶快吃,饭都凉了!”我们仍坐着不动,父亲在世时就教育我们,必须等长辈动筷子,我们才可以吃饭。

母亲坐定后,夹了一筷子酸菜,很快屋子里便响起“吧唧吧唧”的吃饭声。隔了一会儿,等我们吃得差不多了,她就站起身把她碗里的玉米糁给哥哥碗里拨一些,再给姐姐碗里拨一些,剩下的都倒进我的碗里。

那时候,几个月都吃不到一次白面条,吃得最多的是玉米糁和搅团,偶尔吃一次洋芋糊汤,这些饭食都会在锅底沾一层,每次母亲都把稠的刮干净,再小火烘烤,随着“哔哔啵啵”的声响,沾在锅底的一层粥饭水分蒸发,鼓了起来,这就是母亲最喜欢吃的锅巴。她再用铁勺把大块锅巴敲碎放在碗里,边在油灯下纳鞋底,边噌噌地吃起来。

有时忙,顾不上生火,母亲就直接用铲子铲起湿锅巴,像吃宽面条一样,浇上酸浆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着母亲吃得很香,我和姐姐都凑过去想吃几口,却被母亲推开了:“去去去,这是大人的饭,小娃儿不能吃!”

再后来,上了高中的哥哥突然也爱上了吃锅巴饭。每次周末放假回来,哥哥把饭做好后,给母亲、姐姐和我一人舀一大碗,剩下的饭舀出来盛在盆子里,早早地把锅巴炕出来,像宝贝一样盛在碗里端着,母亲看到了就会跟哥哥抢着吃,哥哥端着一碗锅巴跑得远远的,母亲生气地跺着脚:“你这娃长大了就不听话了!”

有这么香吗?我和姐姐渐渐对锅巴产生了浓厚兴趣。有一次,母亲出远门走亲戚,我们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锅底铲起来,浇了酸浆水和其他调料,吃一口,我就吐出来:“酸酸的,黏黏的,难吃死了!”姐姐小口品尝着说:“是不是烤干了才好吃?”接着我俩又生火炕锅巴,可干巴巴的锅巴嚼得腮帮子痛。

幼年时光像一只小船缓慢地摇啊摇。哥哥考上大学那年,姐姐上了初中,原以为没有哥哥跟母亲争抢锅巴,她就可以独享她的“美食”了,可有天当我看到姐姐做好玉米糁,给我跟母亲各舀了一碗,自己铲了锅底的锅巴,跟哥哥一样紧紧端着饭碗的时候,我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什么时候,姐姐也喜欢上了锅巴饭,之前哥哥跟母亲抢吃锅巴现在变成了姐姐和母亲抢。

去年年前,我们一大家人齐聚老屋给母亲过七十大寿,母亲打了一锅我们稀罕的搅团,我跟母亲说我想吃锅巴。

“日子过好了,吃啥锅巴!”母亲虽这样说,还是把锅底炕干了。哥哥年龄大了牙不好,闻了闻没敢吃,姐姐吃得眼眶湿湿的,我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终于在多年以后品出了锅巴的味道,原来那是母爱的味道,甜甜的,浓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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