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飘香

□任卓越

这阵子，跟人约了稿，带有任务性的稿子，让我感到毫无头绪、心烦意乱。

晨起翻书，刚好是一篇好文章，文字虽短，但是用小火熬出来的，就像熬米粥，每一粒米都有清晰的翻滚，都有自己的姿态，米与米之间有着悠长的气息，文字做到这样，真是有难度。读完之后，情绪上笃定了许多，焦虑烦躁也有所缓解。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去趟西安护城河，寻找我的一位旧友。曾一遍遍暗忖，繁忙且快节奏的工作让我许久都未享受西安城休闲而散漫的时光了。

或许是最近气温低，我又起得太早，湖边一路上冷冷清清，身边只是不时有几位晨跑者匆匆而过。其实我很享受这个时刻，一个人和一个湖的对话，其实很实在，就像鱼在湖里游，就像水草在湖底摇曳。一个湖，在人为的充满秩序的世界，仍然可以游刃有余地传递自然的野性，这是独特的存在主义。我好像瞬间明白了徐志摩和他的康桥，关键就是那柔波，一瞬间，物和人就建立了关系，而且是深刻的、恒定的、物我相合的联系。

走着走着来到了书院门，这里以古朴之风为主，文萃阁、醉书轩、聚看斋、皓月宫，儒雅文风中翰墨飘香，来到一个卖书画的院子，孤独的小院里弥漫焦炭味。

踏进院子，这是一个花草的世界，可天还灰蒙蒙的，太黑，灯光太暗，看不清院落的真实，但能感受到树，是棵高大的树和低矮的树交会，还有花草，那些花草就贴着身体，人走过，仿佛就走进花草间。空气潮、冷，刚下过雨的护城河一片寂静，只有寥寥路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院落的主人是我儿时的玩伴，旧友相逢，不喝酒是不行的，况且有城墙、石板、古井、紫藤相伴，他拿出珍藏的酒，是他家自酿的桂花酒。

酒，装在一个类似葡萄酒瓶的瓶子里，外面还做了塑封。他开了一半，就开不动了，递到我手上，我拧了拧木塞，拧不动。我说找把老虎钳或者小刀之类的东西，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还是他家老爷子有经验，把木塞折断，用筷子往里戳，这样才把酒弄出来。

酒浆呈红色，黏稠、甘甜。细尝，一股桂花的香气溢出来，他说太甜。我说果酒就该这样。我喜欢这酒，绵柔，又有后劲，甜中带凶，有回甘。

就这样，两个男人，在还略有些湿冷的清晨下，在城墙下的小院里，在护城河的云蒸霞蔚中，喝起了小酒，一种老旧的温暖从墙的四周和院子里茂密的植被里渗透开来。

记得两百年前，洪昇游览下渚湖时，留下了一首诗：“地裂防风国，天开下渚湖。三山浮水树，千巷划菰芦。埏埴居人业，渔樵隐士图。烟波横小艇，一片月明孤。”他不会想到，两百年后，两个与他一样爱文字的人，于这古树巍巍、鸟语花香中，古城垣屹立百年沧桑下，歌舞笙箫，得大自在，暂别了俗世日常，甚至暂别了文学。像是来到李白的《少年行》里，那样的韶华时光，那样得意洋洋，那样旁若无人，那样纯粹和放纵——“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告别旧友，回到居所，我便将此次旅途如歌的欢喜酿晒成字，以墨窖藏……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