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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7期:第04版 百味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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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添宇

初为人师的第三年,一个暮春的黄昏,学校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人来人往中似乎不被人注意。我留意那人——瘦高个,眼睛不大,五官生动,青春的脸上点缀着几颗“痘”。他衣着普通,风尘仆仆。

可能是外地来的?我猜想。这个时候出现在校园里,是想干什么呢?找人?却不见和人搭讪,好像有意躲闪着。如果不找人,那会有什么事呢?穿梭来往的人们似乎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存在。仿佛一个外星来客,隐匿在不被人知晓的陌生之地。

学生们陆陆续续吃过晚饭,天色越来越暗。预备手摇铃已经响过,晚自习马上到了,学生三三两两走进教室。暮春傍晚的风仍有些凉意。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开放洒脱之人,甚至有些拘谨胆小。该不会是来投宿的?当时小街上还没有一家像样点的旅店,也可能囊中羞涩,拿不出住店的钱,到县城的班车又没开通,举目无亲,就误打误撞进学校来了。

外面全黑了,有淡淡的月色。我正在批改作业,突然,有人敲门。一看是他,我并不惊讶。他面露羞涩,怯怯地问我:“哥,晚上能不能借个宿?”我犹豫了一下,我这十分寒酸的单身宿舍,哪有空床供一个陌生人歇息?他似乎看出我在犯难,“哥,不为难,我就在你这儿坐一晚也行。”

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诚实憨厚的脸——高鼻梁,浅浅的胡须,头发有点凌乱,嘴唇稍厚,目光却清澈。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陌生人,尽管“坏”没写在脸上,我心里还是不踏实。何况校长几次要求我把他轰出学校,看着他无助的眼神,实在不落忍,索性横下心,留下他。

我们挤着一张床,他说从县城坐着三轮车颠簸着到了这里,寻找一个叫王长生的朋友,发现没人在家,两眼摸黑,无奈之下……王长生我认识,我相信一切是真实的。闲聊着,恍惚间,不知什么时候才入睡。说实话,我是怀着戒备心进入梦境的。第二天清晨,急促的手摇铃惊醒了我。而他还睡着,均匀地呼吸着,脸上很平静,似有一种游子归家的安全感。我留他吃过早饭,临别,我给了他进城坐三轮车的钱和饭钱,不多。我也不宽裕,只能这样了。他没推辞,深邃的眼睛里有种让人放心的亮光。送出校门,我很释然。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瘦削,却挺拔。

不久,接到了他来自家乡的书信,好漂亮的钢笔字!字里行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信还有一幅自创的画作,我不太懂,但意境打动了我。后来的信中陆续有他发在县报上的诗歌剪报,也许亲近文字的人,大多温暖,他也是。后面信件来往多次,哥长哥短的,他三番五次劝我辞职下海,到南方打拼,说一辈子困于小学校不会有什么作为。我选择了留下,他去了东莞。后来渐渐断了音信。

直到几年前上网,一条寻人的帖子跃入眼帘。要找的人姓名、单位名称,都是我,落款是他的姓名和地址,一点不差。我再次犹豫了。思虑再三,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一声“哥”,浓浓的关中腔似曾相识。他早已从南方返乡,经营着一家门面。岁月静好,逢年过节问候不断……

皆为小人物,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一面,我已忘却,他却铭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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