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花朵道歉□曹春雷

搬了新家，买了几盆花。其中一盆是兰花，出差时从地摊上买的，当时看到很喜欢，那时花还小，两片叶子对生，如两条柔软的长剑，绿意饱满，幼嫩，看着就喜人。我问摊主：“是兰花？”他含含糊糊地说：“是。”我就买了。我是花盲，花大多都不认得。

买回家后，就那么养着。后来从两片叶子上面，又生出两片新叶来，但有点和下面的叶子交错，就像两块木板被人随意摞了一下，错开了。在我印象里，兰花不是这样的啊。应该是两边的叶子像排队一样，一个在一个上面，不伸头露头，规规矩矩地往上长。

于是，就打电话给一位朋友，他说：“这好办，你用两条小绳，两边绑，时间长了，叶子就长得规整了。”我便照办，用绳子绑了。看上去，兰花像是被五花大绑的人，妻子说：“这花，看上去有些可怜。”

后来又生出两片叶子，稍大后，还是有些错位，我便又绑了起来。过了一个月后，我松开绳子，但那些叶子还是不听话，不好好站队，还是东倒西歪的。我重又绑了起来。

直到我另一位养花的朋友来，说：“你这哪里是兰花啊。”随后，他说出一个名字，很长，也很拗口，直到现在我也记不住。他说：“这花的叶子就是这样，不会长得像兰花那样板正的。它长得和兰花很像，但不是兰花。”

我给这盆花松了绑，内心有些羞愧。我错怪了它，就像它是一只羊，但我非要让它按照牛的模样生长。

这让我想起朋友李子的孩子来。

孩子也是花朵，这花朵和我养的那盆花境遇有些相似。李子的孩子自小好动，在学校里坐不住，惹是生非，他屡屡被老师叫去，受一顿教育后领孩子回来。他脸上挂不住，孩子回家后，他就斥责孩子，有时实在忍不住了，还打骂孩子，只差没绑起来了。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一年，直到后来，孩子被确诊为多动症。经过药物治疗和心理矫正后，孩子安稳了，学习成绩渐渐好起来，名列前茅，经常受到老师表扬。

花朵迟开，自有原因。但往往一个自称喜欢花的人只看开花的结果，却忽略其中的过程。当不能如期看到花朵时，便要埋怨和责备，甚至厌恶这株花了。他不想费心思，去分析迟开的原因。

花朵无言。即使遭受误解，也不争辩。

朋友和我说：“我欠孩子一个道歉。”是的，他欠孩子一个道歉。而我呢，欠那盆花一句抱歉。

可这世上，该向花朵道歉的人，除了我和我的朋友李子，还有多少呢？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