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食

□刘光辉

“采野菜，行且顾，野田雨深泥没路。稚男小女挈筐笼，清晨各向田中去。”

春天的乐趣，不仅是身体感受到的温度，暖阳融融，柳芽青青，也不仅是鸭知水暖，鱼儿欢腾。春天的乐趣，更是那在山野田间的青青野菜，诱人清香，正所谓：“珍馐一席，不如野菜一味。”

荠菜，春日的第一道绿野食，当然非他莫属。城雪初消荠菜生，春入平原，荠菜整整齐齐的，似乎有秘密号令一般开在漫山遍野。

小时候，跟在姐姐哥哥后面，学着他们的模样，在村郊外的野坡上挑荠菜。那会儿没什么经验，所以只是摘些零散的荠菜叶子。

姐姐见状对我摇摇头，然后说道：“和根挑荠菜，带叶摘樱桃。这样挖出来的荠菜才好吃。”说着，只见她手中的弯刀从泥土里顺势一挑，整颗荠菜就这样飞出来，犹如春日的蛱蝶，轻盈地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捡起来，看着这颗荠菜，想象着它烹饪之后登盘起舞的样子，口水忍不住地往下咽。为了晚上可以多吃一些荠菜，我也像姐姐哥哥他们那样，认真地挖了好多荠菜。

春天的野菜，除了荠菜，还有好多好多——葳蕤的面条菜，成片的野白蒿，扎堆的蒲公英，还有农家小院里的紫藤花，村道路边的玉兰花，屋前屋后的香椿，这些都是我们餐桌上、饭店里最有人气的春日时令菜。采摘这些野菜也同样充满乐趣。

村里的老人说：“雨前香椿嫩如丝。”每年的谷雨节气前，我们都会去姑姑家，跟院子里的那棵香椿树较量一番。我们几个小孩子是这棵香椿树的好伙伴。

当三月的春姑娘用雨滴滋润大地，这棵比我们年纪还大的香椿树，也开始变换春装，椿芽那张娇羞的、红红的、欲张还闭的小嘴，吐露出嫩蕊，浓香流溢、清冽芳醇。新长出来的椿芽，叶梗粗短，色泽淡红。长得稍微大一些的青芽绿如碧玉，叶片厚实，清香淡雅。

我们几个在树下分工，哥哥负责爬树，姐姐负责用长竿勾折。我和弟弟妹妹一会儿在树下捡拾掉下来的，一会儿又爬上石头给哥哥指挥摘哪里的香椿芽。妈妈和姑姑站在跟前时刻注意我们的安全。一番大作战，跟香椿树的较量，我们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我们几个小家伙还是会依次抱抱香椿树，跟它约好来年再战。

吃一口荠菜，仿佛置身春日暖阳，咬一口香椿，感受故乡的童年欢乐。荠菜、香椿这种醉于舌尖、早于春日的香气，古人享用过，我们如今也依然在享用。

原本不起眼的春草，经过加工便成了人间至味。王朔说：“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我很庆幸自己有一个可以回味的故乡。今天，开车从钢筋水泥的森林前往田野去挖野菜，对故乡的那份眷恋再次令我深深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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