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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兽医父亲
语音播报：
□俱新超
我不大愿意提起父亲，更别说父亲的职业了。
从小，我就被父亲安放在敞篷三轮车的一角，他命我抓紧车杆，拽住线绳，不准说一句话。山路崎岖，山溪湍悍，他载着我穿行在窄窄的山路上，路两边尽是深沟险壑，不知越过多少沟沟坎坎，才能抵达山上村民家。
他换好胶鞋，挂住听诊器，就直奔村民后院。牛棚不大，无门无窗，密密实实的草帘子吊在牛棚框上，我只匆匆瞥了一眼牛棚，就溜溜地走远了。
蹒跚的老牛喘着粗气，父亲匀速捶打牛的胃部，牛哞哞地叫，顶凄惨，显然牛的胃被杂草塞满，以至不思饮食。父亲将铁具卡在牛的嘴上，柔细的管子通入牛的胃部，细水慢流，牛便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黄昏时，我们返程下山，老黄牛呆呆地站在棚中，凝望着父亲，它应该是目视着它的救命恩人，才站成了永恒。
父亲拉我下山，他身上的酸臭味直涌入我的鼻孔。我不解地问父亲：“爸，牛棚那么脏，我们可以不给牛治病吗？”父亲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一个表情都没有。偶然间的一喊，我更怨恨他，“快回，回去还要去村户家。”母牛难产，父亲戴着手套，抓住牛犊的后腿，将身体和头一齐拽了出来。母牛强忍分娩之痛，舔着小牛，血淋淋的小牛看得我心里发麻。夏夜，天上缀满耀眼的星星，宛如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躺在青色的天宇。
大地已悄然沉睡，我躺在村民家的沙堆上静静地睡着，被父亲唤起时，还正做着甜美的梦。这时，我越发生气，只因深夜，我不能躺在柔软的床上，只因我的肚子早已痉挛，饿得咕咕直叫。
父亲开兽医店的第十一年，我考上了县里的初中，离家较远，每月只回家一次。记得那年端午，正值暑期，季节带着狂热，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城市。住校生多么渴望回家，而我，在念家的同时又提不起一丝回家的热情，每次想到我的父亲，都会停止脚步。班级里大多数孩子的父母或者亲戚都住在县城里，他们隔着栅栏，递来粽子和咸肉，箬叶清雅，糯香四溢，端午属于他们，与我来说，只是个平常的日子。
“超，你爸在校门口等着你呢！”我被班主任老师的声音猛然一惊。
“老师，我爸忙，没有时间来学校。”我懂得我的父亲，便未留存任何期待。
“确实是你爸爸。”老师斩钉截铁地说。
父亲在栅栏外不停眺望，一双布底鞋，白底黑帮，薄薄的皮衣架在身上，更显苍老。我知道，父亲才刚刚出诊完。
“孩儿，孩儿，你大妈包的粽子，她惦记着你。爸给你买了些罐头，多吃些。”父亲慌慌地说着。临走时，隔着马路，他高喊着：“这个月记得回家一趟。”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大妈时常宰羊杀猪，“强逼”着我吃下去，在她心里，我就是她的儿子。回到教室，我捧着粽子和罐头，迟迟下不去口，我怕失去这迟来已久的关心。
月底，我乘大巴返回家中。听大妈说父亲去他县已足足两个星期，回来的日子尚且不定。偶有村民来家里拿药，我便学起父亲的样子，成了父亲的影子。小院中空空荡荡，潮湿的砖缝中滋生出隐约的青苔，突然，有种落寞和孤寂袭上心头。初中三年，与父亲打交道的日子少之又少，我将所有时间浇灌在学业上，父亲则将自己献给了“乡村老牛”。
大妈曾说：“你父亲都是为了你。”后来，我走向工作岗位，方才明白，父亲像一头老黄牛般，夜以继日地奔波在路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
如今，更多的时候，我都会和父亲说说自己的事情，讲讲自己的小院，那里有晾了一院子的竹笋、棉被和坦露了许久的炽热的心，那里面，有我的温度，有他的温度，那是一辈子相依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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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新超
我不大愿意提起父亲，更别说父亲的职业了。
从小，我就被父亲安放在敞篷三轮车的一角，他命我抓紧车杆，拽住线绳，不准说一句话。山路崎岖，山溪湍悍，他载着我穿行在窄窄的山路上，路两边尽是深沟险壑，不知越过多少沟沟坎坎，才能抵达山上村民家。
他换好胶鞋，挂住听诊器，就直奔村民后院。牛棚不大，无门无窗，密密实实的草帘子吊在牛棚框上，我只匆匆瞥了一眼牛棚，就溜溜地走远了。
蹒跚的老牛喘着粗气，父亲匀速捶打牛的胃部，牛哞哞地叫，顶凄惨，显然牛的胃被杂草塞满，以至不思饮食。父亲将铁具卡在牛的嘴上，柔细的管子通入牛的胃部，细水慢流，牛便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黄昏时，我们返程下山，老黄牛呆呆地站在棚中，凝望着父亲，它应该是目视着它的救命恩人，才站成了永恒。
父亲拉我下山，他身上的酸臭味直涌入我的鼻孔。我不解地问父亲：“爸，牛棚那么脏，我们可以不给牛治病吗？”父亲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一个表情都没有。偶然间的一喊，我更怨恨他，“快回，回去还要去村户家。”母牛难产，父亲戴着手套，抓住牛犊的后腿，将身体和头一齐拽了出来。母牛强忍分娩之痛，舔着小牛，血淋淋的小牛看得我心里发麻。夏夜，天上缀满耀眼的星星，宛如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躺在青色的天宇。
大地已悄然沉睡，我躺在村民家的沙堆上静静地睡着，被父亲唤起时，还正做着甜美的梦。这时，我越发生气，只因深夜，我不能躺在柔软的床上，只因我的肚子早已痉挛，饿得咕咕直叫。
父亲开兽医店的第十一年，我考上了县里的初中，离家较远，每月只回家一次。记得那年端午，正值暑期，季节带着狂热，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城市。住校生多么渴望回家，而我，在念家的同时又提不起一丝回家的热情，每次想到我的父亲，都会停止脚步。班级里大多数孩子的父母或者亲戚都住在县城里，他们隔着栅栏，递来粽子和咸肉，箬叶清雅，糯香四溢，端午属于他们，与我来说，只是个平常的日子。
“超，你爸在校门口等着你呢！”我被班主任老师的声音猛然一惊。
“老师，我爸忙，没有时间来学校。”我懂得我的父亲，便未留存任何期待。
“确实是你爸爸。”老师斩钉截铁地说。
父亲在栅栏外不停眺望，一双布底鞋，白底黑帮，薄薄的皮衣架在身上，更显苍老。我知道，父亲才刚刚出诊完。
“孩儿，孩儿，你大妈包的粽子，她惦记着你。爸给你买了些罐头，多吃些。”父亲慌慌地说着。临走时，隔着马路，他高喊着：“这个月记得回家一趟。”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大妈时常宰羊杀猪，“强逼”着我吃下去，在她心里，我就是她的儿子。回到教室，我捧着粽子和罐头，迟迟下不去口，我怕失去这迟来已久的关心。
月底，我乘大巴返回家中。听大妈说父亲去他县已足足两个星期，回来的日子尚且不定。偶有村民来家里拿药，我便学起父亲的样子，成了父亲的影子。小院中空空荡荡，潮湿的砖缝中滋生出隐约的青苔，突然，有种落寞和孤寂袭上心头。初中三年，与父亲打交道的日子少之又少，我将所有时间浇灌在学业上，父亲则将自己献给了“乡村老牛”。
大妈曾说：“你父亲都是为了你。”后来，我走向工作岗位，方才明白，父亲像一头老黄牛般，夜以继日地奔波在路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
如今，更多的时候，我都会和父亲说说自己的事情，讲讲自己的小院，那里有晾了一院子的竹笋、棉被和坦露了许久的炽热的心，那里面，有我的温度，有他的温度，那是一辈子相依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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