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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9期:第04版 百味

夏天的清凉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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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锋

盛夏季节,我回乡下看望母亲。年幼的儿子在门前的小河里玩水,回屋又吹了空调,清早起来鼻子不通,堵得难受。

母亲看到了,就从针线笸箩里翻找出一个硬币大小的红铁盒,盒子表层的红漆面早已磨花了,隐约可见“清凉”两个字和中间不太清晰的龙虎图案,下面转圈一行白色小字“上海中华制药厂”倒还清晰。母亲敞开盒子凑近儿子的鼻孔,让他闻了一会儿,他立马好受多了……很多年没见过清凉油了,猛然看到这熟悉的红色小盒子,顿时让人感到既亲切又温馨。

小时候的乡下蚊虫多,家里买不起蚊香,母亲只好在临睡前,取一把干艾蒿点燃,在屋子的角角落落和床周围燎一下,以此来驱赶蚊虫。可这种方法管不了多长时间,等艾香散尽,蚊子又会卷土重来。

清早起来,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和腿上到处都是蚊子叮咬的小红包,痒得受不了的我和姐姐,一边愤愤地诅咒着可恶的蚊子,一边伸手在皮肤上抓挠。听到我们的起床声,正在院子里忙活的母亲急急地跑进来:“不要抓破了,我来找万金油!”

她很快在针线笸箩里找出清凉油,揭开盖子,用手指在黄色油膏表面轻轻刮一下,扯过我的细胳膊,边涂抹在红疙瘩上边鼓着腮帮子吹凉气,很快屋子里飘满淡淡的薄荷香。说来这清凉油也真是神奇,先是感到凉丝丝的,随后有些火辣辣的灼热感,很快痒感减轻了,要不了多久,红肿也慢慢消退了。

“万金油”是母亲和其他村里人对清凉油的叫法,或许在他们心里,这小小的清凉油是无所不能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年暑假,我喜欢跟着哥哥姐姐上山采药材,出发前,母亲都会在我们的布鞋口、裤腿处涂抹上清凉油,据说草丛里的毒虫闻到清凉油的味道,就会避而远之。走时,母亲会在哥哥口袋里装一盒清凉油,还不忘叮嘱哥哥“每隔两小时要重新涂抹一遍,可莫弄丢了,一盒一毛五哩!”

到了冬天,清凉油自然会被母亲收起来。记得有年过春节,姐姐被油锅烫伤了,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找出存放在箱子里的清凉油给她涂在伤口处,果然疼痛减轻了很多。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清凉油还有治疗烧烫伤的功效。

其实我一直觉得,清凉油最大的作用是提神醒脑。夏天夜短,晚上又闷热,加上蚊子不断骚扰,睡眠质量不高,清早起来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于是母亲从口袋里掏出清凉油,分别涂抹在左右手的食指上,按住我的太阳穴,边涂抹边按摩,先感觉清凉凉的,按摩几分钟,又有些热烫的感觉,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走路也有了精神。

小时候乡下没通电,下午的教室闷热异常,同学们都昏昏欲睡,不时有人拿出清凉油抹在太阳穴上提神。一次考试时,我用刚抹过清凉油的手揉了一下眼睛,眼睛立刻灼热难忍,急得我坐立不安。监考老师看到了,赶忙把我拉到门外水龙头清洗了半天,眼睛才好受一些,虽然有些红肿,但勉强能坚持考试……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离开故乡的我,曾不止一次思量过,那年月若是没有清凉油,真不知酷夏该如何度过。

记忆有时很奇怪,说到往事,总会停留在从前的人和事,景和物,场面和经过上。但一想到那些年的夏天,脑海里总会蓦然出现小红盒清凉油的影子,继而周遭的空气里似乎开始弥散起了熟悉又陌生的清凉油味,挥之不去,并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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