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与生

□曹延鹏

公司临近处有一个古香古色的公园，深秋浅冬，公园里少有人迹，极目而望，枯枝如骨，败叶如帛，素极而华。唯独这片湖里别有一番看头，水面近处漂浮着大大小小红透了的枫叶，不远处的石亭石桥下就是一堆好似墨画般的残荷，之所以叫它残荷，是因为已经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冰清玉洁荷花的神韵，残缺、枯黄、凄冷，铮铮然，就是溅落了的一池风骨。

在这样的季节里，站在湖边会蓦然感觉到周围莫名的宁静，没有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孩子们的嘈杂打闹，满眼的繁华早已消逝，荷花早已不是这里的主角，空旷的水面时而飞过几只水鸟，溅起点点涟漪的影子。一泓枯梗残荷，傲立成孤帆清影，像深秋里一杆挺立的旗帜，临风屹立。有些莲叶依然还残留着几分将退的绿色，簇拥着享受这一天中最后的一抹暖阳。在夕阳晚霞的映衬下，零落的莲蓬、倾塌的荷叶，与周围的一切并无丝毫违和感。相反，与远山交相辉映，影影绰绰，呈现出的是一种中国的古典孕育之美，半是静默，半是禅意，亦是一幅柔美的山水画，形销骨立的枯荷，疏影横斜。或是看得入了神、迷了眼，我幻想着眼前夏日里这片碧波荡漾的湖里，荷花开得正盛，硕大的荷叶连成一片，接天莲叶，朵朵粉中带白的荷花亭亭玉立，像一个个粉饰的佳人在风中翩翩起舞，朔风吹来，荷香沁脾。湖水里成群的红色鲤鱼，在细长的荷梗间自由穿梭，偶尔飞来的几只蝴蝶，屹立在荷花浅黄的花心之中。就像白朴在《得胜乐·夏》写的“酷暑天，葵榴发，喷鼻香十里荷花。”……虚幻而又大气。

这似乎是只有中国人才能懂得的，由一种植物演绎的两种极端美。与繁华相接时香而不艳，美而不妖。季节更替，当生命临近末了，又表现出一种不折不挠的涵蕴。然而，相比这盛极一时的“别样红”，我觉得此时的这满池残荷更有韵味和神气，纵然凋零，依旧在水中，摇曳出浅冬的风情。此时的残荷就是主角，凋零的凄美又孕育着新生。虽然枯黄但仍能看出细致分明的叶脉，一半入水，一半已经定了型，犹如一张黄褐色的宣纸古画，静静地伫立着，不失分毫大气，将生命尽头展现得淋漓尽致。领悟着残缺之美，我似乎感受到了生的力量，在繁华与颓败之间，荷极尽地演绎生命的不同阶段，在嘈杂与寂静当中，又展露着别样风韵，似乎在告诉世人，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蜕变成生命的底色，只落下一种本真的存在。

不觉间有一种感动在心中蔓延开来：残荷无言，却是另一种生命的记录，从繁杂走向简单，从喧嚣退到宁静。残荷，孤寂亦清欢，寥落亦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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