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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7期:第04版 秦风

拜谒蜀河同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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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一身冬阳走进旬阳市的蜀河古镇,刚在黄州会馆后边的路标上看到“同善社”,我这“老慈善”就兴奋地打听起来。但见导游没有理睬这条小巷,领着采风队伍朝向主街走去,我便央求随行的一位镇政府年轻干部开了小差,将我领到了同善社的旧址。

路边有一道用石头砌起来的围墙,墙基的石块如同青砖,大小近似,薄厚均匀,且是上一行与下一行错位压缝的规范砌法,做工如砖瓦匠般讲究。高过一米之后,却是新旧两重天,上面一部分墙体的石头大小不一、堆砌杂乱,看着十分危险。我从长满青苔的地上捡起两块巴掌大的小石片,去垫稳一块滑出一小半的石头。把它扶正后,刚走了两步台阶,便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门楼子。

这道一人半高的门楼连在半截残墙上,墙体仍是石块砌成的,只是表面糊着拌有麦糠的黄泥,泥皮大片剥落在地上,地面的垃圾被扫得干干净净。扫不净的是青苔、石缝里的小草和砸入石缝的灰尘。门框是木质的,木已腐朽,生了虫子,虫眼里飞出一只蜜蜂,吓得我后退了半步。

门顶伸出了盖瓦的房檐,灰色的木椽上亦有苔藓,瓦片的缝隙里透出杂草和阳光。门上着锁,锁环锈迹斑斑,锁子却是新的。

进不了门,我退过残墙,从这近一人高的围墙边放开目光,观察这个院子。庭院不大,正屋似是三间平房,门窗紧闭,不知里边内容,目测可见进深不到十米;两边要么是两间厦房,要么是杂物棚子,或者只是围墙而已;后墙似是山体,上边已是邻居的房子了。地面的泥土中长着杂草,一只破罐子里却长出了小树,这些不知名而又硕大的绿叶都是南方植物,以其冬阳之下绿油油的旺势向世人宣告:这个破旧的院子位于陕南,也或许在说这些残墙、破瓦和杂草之间,珍藏着某些有关陕南的历史文化信息。

正想着这个同善社是否会和蜀河码头、汉江航运及鄂豫皖根据地、陕南抗日第一军有什么关联,身边响起了喊声、笑声间杂的招呼声。原来,早上同来的三位旬阳市文友约来了蜀河镇上的老马、老张两位老先生。听了他们的介绍,我才明白:此同善社非彼同善社,那个是伪善,这个是真善。

史上有名的同善社,最初为慈善组织,以救济、诵经、行医为己任,其宗旨是勉人为善,修身养性,静坐运神,延年益寿,兴办慈善事业。清朝后期由贵州传入四川,1907年永川县(今重庆市永川区)人彭太荣(字汝尊,号述古),继任道首后改名“同善社”。1917年10月,北洋政府批同善社为慈善团体,数年之间遍及众多省、州、府、县。1929年,彭太荣制作皇袍、玉玺,阴谋暴动称帝,被南京政府查禁。抗日战争时期,同善社投靠日伪政府,设立“大刀会”练功习武,为日伪效力。1945年冬,同善社总号及各正号设立“辅国坛”,与国民党特务机关相勾结反共。1948年,彭太荣、李乃斌主持召开全国道首会议,部署各地同善社组织与国民党反动势力配合,取得武器弹药,扩大“大刀会”力量对抗人民解放军。该反动组织因为猖獗和罪恶滔天,被携手消灭。当时,陕南的秦巴二山、汉江两岸就铲除了数十个长期与中共党组织及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陕鄂豫皖特委、红七十四师、川陕游击队等军队作对的“同善社”。

那时的旬阳,也有此种变质的“同善社”。该县棕溪人华进达于1919年由陕西省政府辞职回籍,常干一些投机钻营的勾当,不久即以棕溪为基地,里应外合成立以“同善社”为名的反动组织,在县城、平定河、神河等地广收信徒。抗日战争爆发后,被政府取缔。他西逃四川,遁入佛门,不知所终。

老马等人斥责了一通华氏之类的“同善社”之后,笑嘻嘻地介绍:蜀河的同善社,却是守初心、守本分的真善者。

民国二十一年(1932),生于斯、长于斯的蜀河著名知识分子廖鸿功,见兵匪战乱、天旱虫灾、民不聊生而大发慈悲,说服几家工商、航运界的大户人家,牵头成立地方慈善组织。因是同乡办的同仁会,就取名同善社。社务理事会由几位发起人和捐赠大户负责,为求公开、公平、公正,需推荐一名监理。理事们一碰面,不约而同想到了导师般的廖鸿功先生。

廖鸿功是蜀河药商之后,因家境殷实,自幼读书,学业优异,据说在外求学八年均以奖学金维持生活。1902年,以县试第一的成绩参加省考,却因其父曾做县府衙役而取消资格。他含愤而归,发誓不再祈求功名,一生只在家乡任教,因其学识高、治学严谨和学校学风好、质量优而获省府“造福梓乡”奖匾,故在蜀河德高望重。

在同善社,廖鸿功名义上被众人推为监理,实际上却因他的见多识广、处事公道而成了主心骨,加之他乐善好施、甘于奉献,就成了驻社服务的“志愿者”。他一边以校长身份在火神庙的蒙学堂增招教师,开齐初级小学全部课程;一边借同善社的日常管理之利,开设国学专修馆,自任主教。除了倾情面向少年儿童的文化教育,他把业余时间集中用于行善,在同善社开展了施粥、舍饭、义卖和安老、抚孤、助医,以及收留流浪人员等一系列社会救助活动。民国二十四年(1935),旬阳发生饥荒,他与蜀河士绅王云山、平定河同善堂首领何子昂一道捐集粮款,救济蜀河镇及附近饥民。又和蜀河贤达雷培善、荆介圭等人一道,奔赴大棕溪放赈。民国二十九年(1940),蜀河成立中心学校,他被聘为主讲教师,担任毕业班国语和高年级历史课教学。从此,他发誓终生只干教书、行善两大益事。民国三十五年(1946),为表彰他在蜀河的教书育人、行善惠民功绩,旬阳藉国大代表张丹屏,联手时任陕西省参议会副议长的同乡李梦彪,合赠“望隆斗山”镀金巨匾一副。

廖鸿功先生既是心怀慈悲的行善者、富有家国情怀的教书育人者,又是一个感恩之人。他1952年因病离校回家休养,1953年3月病情加重,医治无效而双目失明。但人民政府十分关心他的健康,按月发薪,以资养老。他十分感动,赋《报答党恩》一首:“感荷生成头戴天,党恩浩大亦同然。吾盲按月给资养,八病多方施药痊。常遣政员来慰看,教师照顾最周全。千金报答难如愿,唯有示儿多贡献!”

今天,当我们在同善社旧址议同善社的故人,一些暖心的故事便由此说开。有人聊到了蜀河的民风淳朴、民众善良典型,有人列举了今人捐资助学、兴修慈安桥、兴办慈幼事业的事例,还有人把诸多善事与廖鸿功先生的学生、后辈联系起来,对同善社的功绩发出阵阵赞叹。

冬阳下的汉江波光粼粼,一阵河风吹来,旧房的门窗有了轻微的响动。这是时空与古建的握手,还是故人与今人的对话?□李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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