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老王

□贾晓东

早上，老王来访，专门送我两组他的剪纸作品“龙仔”，一组踏云而上、一组逐人而下，既凌厉威猛又淘气活泼，红彤彤的，可爱、喜庆。

认识老王是七年前了，在省中医院陪母亲住院看病。有天中午在水房，老王洗衣服，我等水开，他先开口，就聊上了。第二天下午，老王手里拎着一个陈旧的塑料袋，掏出来他发表过的剪纸作品剪贴本让病房里的人看。剪贴内容有生肖、花卉，有故事，尤其是有一株兰花的剪纸，简洁孤傲，悄然独立，这些发表在报纸上的东西，被他剪贴在一张纸上，还塑封了。只是时间太久了，塑料皮已经揉皱了。一位男同志，怎么就喜欢上了剪纸？

原来，厂里要好的工友结婚，要贴喜字，托他找人，他没找到人，干脆自己剪，剪出来大家都说好，便贴上了。此后，他每次剪就想着法子加一个圆边、换一个棱形，成百上千人的大厂，一来二去，大家都请他剪，结婚剪、过年剪、搬家剪，一发而不可收，只“喜”字就有二十多种剪法。直到眼力不济，身体不好，老伴和女儿不让他剪了，但他每年仍要剪去一刀宣纸。那次住院，他给医生护士送了二三十个生肖。

又过了一天，老王来时，我主动和他拉起了剪纸，给他讲苏州同里水乡的一家剪纸艺术工作室，里面既有传统的生肖花卉、福禄寿喜，有梅兰竹菊、苏州三桥园林景观，还有人物脸谱、故事传说，更开眼的是，有各种颜色的，尤其是那种深蓝色的，装裱在颇为考究的细木框内，典雅别致，风清气静。老王马上接了话头，说那些纸是宣纸，最神奇的是阴剪，拿什么颜色做底衬，剪出来的就是什么颜色，剪纸的颜值完全可以多变。

老王喜欢说话，乐于分享，喜欢四处逛，闲不住，逛就是一份享受。老王喜欢剪纸，饶有趣味，绝不功利地去爱所喜欢的东西，无条件地去追求，他说他不是那种有天分的，人家都不带打底稿的，他需要，但他仍然爱，爱着便是享受。我当时的意识就是，生活和生命不应该亏待这样的人，乐天守诚，知足不拘！

老王是西安高压开关厂的退休职工，退休前一直跑售后技术服务，是专业装配钳工，钳工种类不少，模具钳工、机修钳工，跟他聊，你不用问也会知道很多，脑洞大开。他引以为豪的是，三十多年爱剪纸，二十多年跑业务，去过一百六七十个地方，几乎走遍了中国。我想刨根问底：“是哪些地方？“他答：“一百六七十个市县。”

那年春节前，老王第一次到单位来访，说是路过，跟我说：“贾经理，你这人不错，送你几对狗。”然后从一本陈旧的杂志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两对神气活现、憨态可掬的小狗。当时，正好有人来我办公室，便抢着拿了。老王一高兴，又留了两对给我。那天时间短，老王没坐多久便告辞了，他还要看一个住院的亲戚，顺便给他认识的医生、护士送剪纸狗。快过年了，图个吉利。

人可以平凡，但不可以没有热情和分享。几年过去了，这个萍水相逢的老师傅仍没忘记我这个“小”友，又一次送来他剪的善意和祝福，让我收获了一份年关时节特别的喜气和牵挂，也暗暗感到一种开阔和力量。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执念和能力，用自己特有的爱好给别人开心和被关爱的感觉，包括我自己。我唯一能做的是，把他介绍给大家。

老王叫王林杰，过年应该是七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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