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哲理

□梅小娟

老去的父亲如树一样，圈着自己的年轮，从从容容，永无休止。每日，天还在混沌之中，父亲穿着拖鞋的脚步声就在室内响起，来来回回。看着我吃力地睁着朦胧的双眼，摇摇手，退出房间，重重地关上门，下楼晨练去了。每天走上万步，是近年来父亲抵抗衰老的运动方式。

与父亲一起，挑令他高兴的事说，说说收获，哄他开心是最重要的，人老了，像小孩，得哄，顺着性子来。我尽力搜罗着一些好的消息，不能让他看出我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人生的前二十年，因为聚少离多，我和哥哥很怕父亲。怕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学校，那几天我们在父亲面前走路都是蹑手蹑脚。其实，父亲不打人也不骂人，即便是刚和老师交流完，也不是一回家就训斥。每每我们在母亲面前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要母亲恶作剧般悄悄说一句：“你爸来咧。”我和哥哥立马吓得噤了声。

其实，父亲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教育孩子重威严、轻名利、守孝道。上世纪80年代初，那时的父亲年轻有为、工作敬业、一丝不苟，多次得到医院领导赏识，夸奖他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被送往河南党校进修。历史的造化，让一直信奉技艺养身的父亲最后去了医院的检验科，成为一名经验丰富、技术权威的化验员，直至退休。退休后，附近多家医院竞相上门聘请父亲回到岗位上发挥余热，热爱医学检验的父亲最终选择了一家公立医院，欣然前往，又继续在岗位上工作了十余年。

父亲当年党校的同学，无一例外，都走上了领导岗位。而父亲却信奉“求人气短，助人为乐”，百炼方能成钢，任何一个岗位都可以锻炼人，成就人。多年以后，哥哥成为阀门装配的高级技师，我也一步步从基层工人走到如今心仪的岗位，并承担单位发展史的编撰工作。如今，我才明白了父亲，那是老知识分子公正无私的风骨，更是一个父亲对子女真正的爱。

深夜，一个紧急电话，年近古稀的父亲便被迅速召回医院，病人突发情况，情况紧急，相关人员迅速到岗，进行会诊，父亲临床经验丰富，总能从复杂的化验数据中对疾病的诊断提出可行性建议。处理完医院事情回到家，年过九旬的祖母一直端坐在窗前静静等待父亲，一夜未眠。那一刻，父亲被刺痛，毅然决然地辞去工作，安心守在祖母身边一起安享晚年。

回归家庭的父亲并未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每天闲暇之余看书，去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开始整理自己的工作日志。祖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年逾古稀儿子的背影，张着没有牙的嘴乐呵。

父亲常讲，吃饱穿暖就是幸福，学有所用就是成功。一个人真正的价值就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简单的话语，却饱含深刻的哲理，警醒着我们谦恭地对待未来的工作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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