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半夏

□李有逵

昨天我在锄蔬菜地杂草时，将八里草、铁蔓草、水花生、马氏菜等都毫不客气地连根挖掉。唯独遇到半夏，不但不锄，反而给它施肥、培土、浇水，精心呵护。妻子走过来不解地问：“怎么对半夏如此偏爱？”她的话击中要害，我指着半夏振振有词地回答：“是它供我完成了学业，才有后来的满意工作和退休后的幸福生活。”

我们共有六兄妹，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上中小学时，虽说每人每学期只有三四元学杂费，但在那个年代，不要说三元，就连几毛钱也拿不出。何况六人得二十多元。无奈之下，三个哥哥仅上到初中就被迫辍学。唯有我和弟妹想方设法凑学费，才读完高中。我们曾卖过猪毛、骨头、纸板，还采过棕树子、槐树果、蓖麻、野薄荷、羊蹄甲果、车前草，但主要还是以挖半夏为主。

半夏，天南星科药用植物，药用部位为块茎。于夏、秋两季茎叶茂盛时采挖，除去外皮及须根，晒干或烘干，即为生半夏。因其毒性较大，多炮制后使用。其味辛、性温、有毒，归脾、胃、肺经。功能是燥湿化痰，和中健胃，降逆止呕，消痞散结，外用可消肿止痛。

我家住在陕南天台山下一个小村庄，家乡夏天的黄土地里到处都生长着半夏。挖半夏，要小心翼翼顺着茎秆往下挖，一旦茎秆断了，就很难挖到果子。半夏挖回家，将其粗皮剥掉，用水清洗晒干后才能出售。半夏成熟期大都在骄阳似火的伏天，酷暑天气，我常常赤着足，光着上身，暑假里整天顶着烈日挖呀挖。身上先晒得绯红、发泡、脱皮，而后变成白一块、紫一块，最后变得乌黑发亮，人们见了就叫“黑熊”。那时，每年出售半夏六斤左右，足够一年的学杂费及书本费。

小学五年级时的一个夏季，同桌悄悄告诉我，荸荠果与半夏果相似，把荸荠碎片掺在半夏中可以假乱真，增加收入。放学后，我发现家门口秧田里到处都生长着荸荠，顾不得吃饭就去挖。不到两小时就挖了五斤湿果。就这样，不到十天工夫，我就收获干果十多斤。周末一大早，我便把晒干的半夏片和晒干的荸荠片混合在一起，高高兴兴上街去药店交售。一路上屈指盘算，果子卖后除留足学杂费外，还能买衣服和凉鞋。结果到药店收购人员说：“我们只收半夏，不收荸荠，你得把荸荠挑出。”眼看到手的“银子”化成了水，我当场失声痛哭。回家后，我还与同桌狠狠地打了一架。

半夏将我从小学送到初中，直到高中毕业。高中阶段我勤奋读书，虽说只差几分被高校拒之门外，但它为我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基础。之后我参加工作，又遇到好政策，省政府在全省乡镇录转干部。实行政治、语文、数学和广播电视专业理论知识考试，我在全市那批乡镇广电专干中考试成绩名列第一，顺利通过体检政审，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家干部。而后，我又通过省委党校深造，拿到大专文凭，获记者技术职称，当地电台为我颁发了记者证，另有三家报社聘我为特约记者，广电局还调我到电视台工作。退休后，除退休金外，还有取暖费、医疗保险等，真是无忧无虑，幸福美满。

回首往事，挖半夏的经历仍在记忆中留存。我也知道，如今的这些功劳，都与半夏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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