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深处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我始终认为，一个有思想的人，在现实中总有另一个自己在关注着肉体的自己。肉体的自己可以感受风云、尘世、生命、情感等的存在。在感受中完成人格和思想的提升，或者还要不断修炼和顿悟。在这个过程中，离不开另一个自己的追问或者审视。而焕军的散文，是我看到了他一直和另一个自己在对话。采取平素的语态，自然的风范，随心的机缘，把自己对人生、现实、生命、存在的观察和思考告诉另一个自己。这使我感到，他的对话在时光深处随风入梦，真切、和顺、素朴。

这是我读了焕军散文集《闲看秋风》的第一感受。他写文章，从不端着，也不立誓，只是在夜静更深的时候，或者闲来无趣的瞬间，对另一个自己说说话。说话当然要发自内心，出自真情，甚或在对话中不遮不掩，把灵魂的震颤和思想的闪光活脱脱告诉另一个自己。使读者在阅读中入境入心，物化神性。对话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意识，一个对自己充满体悟和关照的人，他总会把现实的自己置于社会、自然、人情、世故的纷纭状态中加以过滤，洗涤心灵的落尘，以站在高处的姿态俯瞰世象，然后回望来时的道路，再瞩目远方，看旭日破雾而出。焕军的对话就是在这种语境中完成的。因而，他的散文看似平素，实则蕴含能量。看似自然，实则思辨在理。也就是说，他能在无痕的云烟中划过一道闪电，在无形的流水中隐化一道彩虹。散文之美就在闲逸随性的书写中。

我喜欢焕军这种在对话中完成散文抒写的散文家。这种对话，不仅仅是和另一个自己在进行交心和倾诉，也常和生活中物象、存在、人物进行。在台北，他和一个老太太交流对话；在蒲城，他和一堆夫妻进行对话；在路上，他和蹬三轮的女人对话；在墙角，他和一株梅花对话；在家里，他和开放的兰花对话；在深夜，他和自己的灵魂对话。对话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芥蒂的。有时似乎没有任何准备，对话就应运而生。有时似乎有言在先，对话酣畅洒脱。有时就是心态和心绪，或者是莫名的感动，对话触及时空。对于焕军而言，他是一个本分、真诚、执着的散文家，也是一个在情感和思想交融之后唤醒灵魂，昭示未来的散文家。他看似闲坐庭院，看云卷云舒。仔细品读，他在和泥土、大地、星月进行交流。对话的层面不仅仅是原本的存在和萌动的时光，更有对人世、生命、神往的一种叩问。散文的神性和灵性呼之欲出。

我一直在倡导一种散文，新体验散文，也就是新时代、新体验、新书写。这种提法在我的散文创作中一直在探索和实践。我新近出版的散文集《袁家村笔记》，就是这种实践的一个收获。当我阅读《闲看秋风》时，我似乎也看到了焕军也在走着这条路。尽管不是很直接，但他在对话中，都能立足当下，触及心灵。而且他的写法也非常前卫，没有过多叙述和抒情，语言直接、率真，行文洒脱、自然，对话的核心都是情感或者思想的体验，生命或者内心的体验，他把这种体验用平素的语言、真情的表白、坦诚的姿态告诉另一个自己，于是我们在阅读中，也和那个自己融为一体，感受相一。散文就是和另一个自己对话，这个对话是在月光下进行的，在阳光下进行的，在山水自然的大美中进行的。这样的散文，不在营造大势大境，而在细微处见精神。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能够和另一个自己在对话中完成散文之韵之美的，吾弟焕军是也。

这是我阅读焕军散文集《闲看秋风》的一点见识，完全是内心的感受和阅读的体验。这使我不得不坐在书桌前，静看翠竹拔节，夏风徐来。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没有什么比灵魂的对话更叫人感动和舒心了，没有什么比对话蕴含的语境和诗意更叫人畅想了。我悄悄起身，忽然感到，对话在时光深处随风入梦。

梦中，散文的步子豁然达观，豁然自如了。

□董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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