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来了

早年间，在母亲的年代，各家的孩子都很多，或许是觉得上大学太遥远，又或许是因为家境窘迫。许多人很早就放弃了学业，选择走南闯北去打工，小舅就是其中一员。

我6岁时，小舅第一次来家里。布满泥点的短袖、蓝色的条绒裤，还有带补丁的鞋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邋遢，再加上乱糟糟的头发，苦闷的黑脸，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匆忙洗漱了一下，就连吃了三大碗面条。因为是第一次见面，腼腆的我并没有和小舅说几句话。只记得小舅在家里待了三五天，走的时候硬是不听母亲劝给我买了一个小书包，看着我说了声“好好念书”就离开了。

再见到小舅时，已是几年后，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就到了家门口。我在门口偷偷打量着他，留着短寸，戴着墨镜，身穿黑色皮夹克，腰里别着黑皮包和一个小传呼机。他看见我在门口，就探手摸着我的脑袋感慨：“长这么大了。”然后把大墨镜挂在我的脑袋上笑着说：“拿去玩吧。”随后放下手里的水果，进了家门，坐在沙发上和爸妈闲聊，给我们说着他这几年的生意和生活上的琐碎，还有养鸡、养猪、养羊和运输上的趣事。第二天吃过早饭小舅就准备离开了，走时硬塞给我200块钱，说了一句：“好好念书，别像舅一样，大老粗。”母亲把打包好的一些零碎特产固定在小舅的摩托车上，他骑着车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之后，听母亲说小舅结婚了，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2007年，我上高中，有一天放学回家发现楼下有一辆黑得发亮的小轿车，跟前还围了不少人，瞅了一眼车牌，还是个外地牌子。我快速跑上了楼，还没开门就听见家里传出来的笑声，听着好像挺多人的，忙开了门探头一看，客厅里坐着几个熟悉人。小舅穿着一身正装，梳了个大背头坐在沙发上和父亲聊着，离小舅最近的茶几上放着一把车钥匙、一个黑皮手包和一个翻盖手机。母亲搂着一个小姑娘在阳台上和舅妈聊天，小舅见我回来笑着说：“这小子长高了，小妮，快过来叫哥哥。”晚饭时，健谈的小舅聊着这几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和我们说大卡车能拉多少货，火车运输多么快，飞机又是多么方便，感觉小舅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因为生意上的原因，晚饭后小舅一家就开着车走了，走时仍叮嘱我好好读书。

后来见小舅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相聚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多数都是在手机视频里聊几句。几年时间，小舅从大字不识一个，到自学拿到了大专学历，座驾更是从小轿车换成了大越野，手机也从最开始的翻盖变成了智能手机，还给母亲教怎么用手机缴费充值，说着“手机在手，天下任我走”。唯一没有变的，可能就是他那帅气的大背头。

我不曾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也不曾意识到世界的变化会这样巨大。只有回忆儿时，才惊讶地发现时代巨轮转得快到让我们意识不到自己在长大、成熟、衰老。

□李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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