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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6期:第04版 憩心亭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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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亚莉

我的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高小文化程度。我很小的时候,打算盘、写大字都是父亲在家先给我教,我比别的小孩就学得快一点、多一点。

父亲一辈子没有小孩,抱养了我和比我小四岁的弟弟,视我们如同己出,而且在溺爱的程度上胜过亲生。

记忆中最深刻的事就是小学放暑假和父亲一起去北边的黄龙山换油。换油就是拿压榨好的菜籽油到本地周围一些自然村,换取农户的油菜籽、小麦、包谷、豆子,或者现成做好的吃的。既解决了一些小户无法榨油的困难,又赚取了中间的一部分差价,用来维持生计、补充家用。这对于大人来说,是一门生计、对于小孩来说,纯粹是玩。幼小的我坐在毛驴拉的架子车里一会儿坐、一会儿躺、一会儿爬,不亦乐乎。父亲坐在车沿上,唱着秦腔,毛驴拉着架子车欢快地奔跑在乡间的小道上,每到一个村子,父亲开始换油,或给我换些干粮、吃货之类的,我就在车子附近边吃边玩。天黑时,我们一路欢快地回家。

还有一次是春节前腊月里,父亲准备去县城卖柴,我们提前把家里的树砍了,剁成一节一节,晾干、捆绑好,到出发时装到架子车上,去二十里外的县城卖。他们临走时,为了安全起见不想带我,但我嚷嚷着非要去,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让我趴在叠得高高的柴火上,我的心高兴地飞出了村庄,顾不上看别的,只听见架子车在“得得得”的声音中向县城驶去。跑了二十里,卖完柴火,买了些红萝卜、猪头肉之类的年货,我缠着父亲给我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本新华字典,这也成了我一生的至爱,百看不厌。上学时,我在同学之间也炫耀了很长时间。

青年时期的一件事令我终生难忘。1983年夏,我考入了西安的一所大学,父亲带我去公社缴粮,按当时学校的规定,考上大学转成商品粮户口,要去当地粮站缴纳一定的粮食,拿粮站的证明到考上的大学办理转户手续。我们父女二人拉着装有几袋麦子的架子车兴冲冲地去公社粮站缴粮,说说笑笑间碰到了村子里的熟人,熟人问父亲:“娃上大学,你把粮食交到粮站你吃什么?”父亲一愣,又兴奋地说:“先交了,娃考上学了,先上学去。”自己吃什么,估计他当时也没有多想,要知道1983年的渭北旱塬并不富裕,有些人经常饿着肚子。这句话当时像我们常说的耳边风一样很快随风而逝,但说这话人的表情、声调和父亲一瞬间的愣怔却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深深地扎在我心里,通过不断吸吮养分,慢慢地发出了勤奋、节俭、思考、感恩的绿芽。

父亲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因为有一定的文化程度,在村子里还当了几年会计,养了几年牲口,但又因为他秉性刚直认死理,不会迂回、不会来事,干了三年就被换了下来,然后开始种庄稼,农闲时换油、卖柴,甚至到外地打零工挣钱。那时候,大家都吃不饱肚子,我们家人少,加上父亲勤劳,就很少有饿肚子的时候,最多是今天借、明天还,或者饿着一连几天吃红薯。碰上父亲打零工,他有时会捎回来几个工地上的杠子馍,便足以让我们稀罕很长时间。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转眼间,父亲已成了八十岁的老人,跟随我进城生活了近十年,他克服了从农村到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困难,在家看书、写笔记,在小区散步,帮助我收拾后院的花花草草,早已融入了城市生活,小病小灾从不吭声、自己解决,生怕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忠厚、老实、勤劳、善良的父亲,既平平常常又与众不同。

(作者单位:陕汽控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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