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的苦水

货运列车司机老朱找我，说要转岗，我劝他，过几年他就光荣退休了，这时转岗多可惜。他听后向我倒起一肚子苦水来……

30年前，他干蒸汽机车司炉工，一锨一锨地向炉膛里添煤，没觉着辛苦。15年前，他当了内燃机车司机，运量一年年增加，工资也是节节攀升，因为工作认真负责，还避免了多起路外伤亡事故的发生。

我说：“这多好呀，防止事故发生，公司还有奖励。”“奖励？我宁愿不要奖励，就不该有这种事！”老朱有些生气地说。

大前年5月的一天，他开着列车刚刚转过一个桥头，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钢轨上，便立即紧急制动，车停下来的地方距离那个坐在钢轨上的人只有3米。他当时生气地质问那个人：“你不想活了？”谁知那个人比他还委屈说：“我就是不想活了！你让我死！”老朱心里想，你寻死也别选这里呀，这不是害我吗？后来那个人的儿子来了，说他爸妈为了一点琐事吵了一架，爸爸赌气喝了酒，喝醉了就来铁道上。那个人被他儿子拉走后，老朱才得以继续他的值乘任务。

还有前年夏天的一个下午，老朱驾驶列车刚出黄西车站岔区，依稀看见漆黑的隧道里有人影晃动，于是立即紧急制动，并不断鸣笛，可那人丝毫没有下道的意思。最后车停了，距离那人只有2米。那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眼睛浑浊，耳朵又聋。副司机小郝连忙下车将老人扶下车道，一问才知道她是附近村子的人，从车站防护网的破损处进入站场找孙子……

“这些年遇见十几起了，有走铁路抄近道的，有在隧道里乘凉的，还有来铁路上玩的小孩，我都尽可能防着。”老朱说着，语气弱了下去，“独独就没防住去年那个胆大的娃，火车是能扒乘吗？”

去年7月，在一个炎热的正午，老朱担任司机驾驶列车出了漳河站，看见桥头有不知从哪儿偷溜进站的三个小孩，背对着铁路，趴在桥栏杆上。因为不影响运行，老朱没有制动，列车继续前进。十几分钟后，段上来电话说出事儿了，一个小孩的腿被轧了。后来老朱才知道，受伤的小孩才12岁，他待列车头部经过后，企图扒乘车头后面的载货车厢，结果摔下来被轧断了右腿。“简直不能想象那少年后来是怎么拖着血流如注的腿，翻越桥栏杆前行了200多米的……后来我几乎每天都心惊胆战地开车，晚上睡梦中都是这事儿！”

“去年这个事故的判定结果不是出来了吗？根本没有你的责任。”我安慰老朱。

“是没有，我知道。可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呀！我还去医院瞧他来着，多么眉清目秀的一个小后生……”老朱叹气后接着说：“他后来又出事了，坐别人摩托车，结果摩托车闯了红灯，不幸被一辆大车撞飞了。他这次真丢了性命，唉……”老朱叹息道。

“说这两年铁路防护网的封闭程度好多了，再说现在用工紧张，再坚持坚持。”我劝道。“了解，只是有一肚子苦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老朱说。

（黄陵矿业铁运公司 赵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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