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秦腔

□文雪梅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唯独对秦腔情有独钟。秦腔的高亢、雄厚、粗犷、豪放就是父亲性格的最好写真。

父亲爱听秦腔，爱唱秦腔，爱看秦腔。上世纪80年代中期，村里的电视机屈指可数，就连收录机也是稀罕物。父亲为了过足“秦腔瘾”，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才买了一台燕舞牌收录机，随机还送了两盒秦腔磁带，一盒是李爱琴的名段《周仁回府》，另外一盒是梅花奖得主的秦腔唱段。每到闲余时间，父亲总会用他心爱的收录机听听秦腔。那激情昂扬的腔调对父亲来说，像有种魔力一般，无论多劳累，心情有多糟糕，只要秦腔吼起来，父亲就会变得安静下来，仿佛所有的纠结和不快都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父亲听秦腔时会半躺在连椅上，眯瞪着眼睛，边听边跟着哼唱。他常常将收录机的声音放到最大音量，边干活边听秦腔，秦腔声传遍了半个村子。

母亲害怕影响隔壁邻居，趁父亲不注意时，悄悄将收录机的音量放小一些。父亲知道后，总会笑着说：“女人啊，就是小肚鸡肠，我故意将声音放大，是让其他人也听听，好的东西可要分享啊！”望着乐呵呵的父亲，母亲哭笑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说得一点也没错，记得夏收期间因为地里的活儿太忙，父亲竟然整整两天都没有开收录机。那天吃饭时，隔壁的李伯端着一碗臊子干面到家里，一进门就笑着喊：“往常都是听着秦腔吃饭，越吃越香，这几天听不见唱戏的声音了，这饭好像也少了味道一样啊！”父亲听后，笑着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啊。”说着，他忙不迭地进屋打开收录机。

如果说，听秦腔是带给父亲强烈震撼的听觉盛宴，那么，看秦腔就是视觉上的完美享受。

每年夏收、秋忙完毕，很多村子里都会搭台唱戏。戏台上的演员穿着五彩的绸缎戏服，涂脂抹粉，伴随着悦耳动听的乐音，声情并茂地唱着。父亲坐在戏场中间，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精彩片段。

也许受父亲的影响，《三滴血》《华亭相会》这些脍炙人口的戏看了一场又一场，仍然百看不厌。我挤在离戏台最近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表演的戏子。“未开言来珠泪落，叫声相公小哥哥。虎豹豺狼常出没，除过你来就是我……”演员抑扬顿挫的唱词和一颦一笑的神态，都让我难以忘怀。

父亲曾告诉我，看戏理，比事理，如一理，一部戏就是一个故事。戏如人生，人生似戏。

年少时，简单地认为父亲对于秦腔的痴迷只为图个热闹。人渐长，才真正读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总是心怀一颗知足、快乐的心，将清苦的日子过得如花般绽放，潇洒地活出人生另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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