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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1期:第04版 百味国际

城市暮色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宋扬

城市阴郁的秋,下午变得短了,一场午睡后,暮色已经开始慢慢降临。

闲看暮色当在晚饭后,当在城市缝隙的空地上。倒不是说近在咫尺的公园不美,而是这里的绿是一茬一茬新起来的,是一季一季蔬菜串起来的,绿里有平凡的奇迹时光和着绿一起来又一起去。

不知不觉间,初秋时嫩得能掐出白浆的红苕尖已经匍匐成一地深绿。被挖走红苕的坡地裸露出褐的肌肤,肌肤下是肥沃十足的土壤,土壤里有大地看不见的经络纵横缠绕,有看不见的血液就润泽在湿散的土壤里。下一季,迫不及待地填补土地空白的又会是什么蔬菜的绿呢?

绿并非唯一主题。那棵被放倒的大树已经以这个固定不变的姿势躺了很久,从三年前这里的最后一户人家搬走时,它就躺在那里。它躺着,就宣告了一种生活的结束,也宣告了一种生活的开始。在风吹日晒中,它更加衰老了,它将要腐烂了,它终于也做不成这个时代的标本了。

这块地是要搞修建的,开工时间谁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地就得种下去。

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搓红苕上的泥,锄头歪在一旁。山坡下,是一个商品房小区,小区的围墙把女人和小区隔开。视线越过土疙瘩,可以看到小区里的各式小轿车;另外一对老夫妇显然没有认出我,我是记得他们的,一年前,我在这里和他们说过话,那时他们正在一根一根地掐冬寒菜。我知道,我所住的小区以前是他们村的稻田,他们还在这个小区里做过水泥生意,最后开发商用小区里的一套房子抵了水泥欠款,但他们还有其他房子。我问他们:“你们又不缺钱,为啥还要种地?”老太太说:“不种也是空着。”夜色有些暗了,老头儿吃惊地看着把手机对准红苕拍照的我说:“红苕叶子都要拍呀!”然后他又补了一句诚恳的建议:“你开闪光灯嘛!”

天空的幕布是一点点拉上的。鸟儿并不甘心谢幕,两只相向而飞的麻雀眼看就要撞上了,但一只突然急停急转,它们转瞬就成了双飞的比翼鸟。对面楼顶提示过往飞机注意高度的红灯明明灭灭。

一根铁管顶着水晶一样的玻璃脑袋,湖蓝色,透着光。这个装饰物之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被作为垃圾丢弃的它成了区分地与地的围栏,成了这方荒地的守望者。

满城的街灯亮起来时,黑的夜被驱逐得丢了魂。红灯的上方是红的天空,黄灯的上方是黄的天空,绿灯的上方是绿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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