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缝纫机

□赵凌飞

哒哒哒哒……这是我从小到大每次去姥姥家都能听到的悦耳声音。姥姥以前在水泥厂当工人，缝缝补补只是业余时的爱好，等到退休以后闲不住，便把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这台缝纫机上。

小时候，一到姥姥家，就看到姥姥坐在缝纫机前，双脚一踩底部踏板，缝纫机的轮子便“轱辘轱辘”转起来，带动着针尖上下跃动——像跳动的音符、美丽的舞者。几块剪好的布也逐渐有了形状，有时是小玩偶，有时是衣服，有时又是坐垫或背包，似乎姥姥的手有魔法，将一切事物都变得格外美好。我也常常像模像样坐在缝纫机前，新奇地欣赏着这台老古董，木香带着岁月发酵的味道扑入鼻孔，打开木盒，翻出粉笔在布上画好线，放在缝纫机的针头下，美其名曰“要给妈妈做件衣服”，踩着踏板，却常常或者腿酸，又或将线缠在一起，帮了倒忙。

后来我长大了，姥姥搬了几次家，缝纫机却一直陪在她身边。姥姥成了文艺路买布的常客，水平也日益精进，家里谁裤腰大了、衣服长了，只要交给姥姥，保准做得又快又好。做棉绸睡衣、沙发布套、衣服盘扣，只要家里需要，只要你能描述出来，统统都搞得定。姥姥在这台缝纫机上，过去给妈妈、舅舅做衣服、缝书包，后来给我和弟弟、妹妹做睡衣、做棉袄，现在我也有了孩子，姥姥又变着花样给我的孩子做棉绸衣服、背带裤，这是她一辈子勤俭持家的习惯，更是对我们爱的传承。

现在，缝纫机的哒哒声开始沉重起来，姥姥的动作也渐渐迟缓。岁月带走了往日的穷苦与窘迫，却也留下了痕迹。它在姥姥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皱纹，一头黑发慢慢转银，她的手脚不再灵活，眼睛不再明亮，缝纫机的花纹也黯淡了许多，可还是改不了以前的习惯——不顾家人劝阻，在缝纫机前缝缝补补，踩踩踏踏。我明白，这不只是她的爱好，还是她的习惯。

“嘣”的一声，线断了。姥姥戴着老花镜，凑近针眼，费力地穿了过去。她满意地笑了，拍了拍缝纫机，仿佛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战马。一缕阳光，穿过明亮的窗户，晒在她的脸上，折射出道道沟壑。我静静地看着她，那一刻，仿佛光影倒流，姥姥的笑，和那台陪了她一辈子的缝纫机，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对于我们来说，这台缝纫机普通但不平凡，它传承着温馨记忆，是我成长的记忆与见证，也是我们家几代人之间爱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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