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变奏曲

□曹雪柏

十九岁那年，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一个叫咸宜关的村子任教。这里山大沟深，一跨入十月的门槛，便寒气逼人。老校长在工作例会上安排了学生冬季取暖等事宜，要求每班盘一个泥炉子。就是用那种砖头垒砌、黄泥抹缝的泥炉子，二尺见方、一米高，一般都是砌在讲台旁边。

这对我这个新手来说，确实是个挑战。我上学时，村小的教室也有这样的泥炉子。正当我发愁之际，班上的小刚说：“老师，不用愁，我会盘泥炉子。”

小刚四岁时父亲意外伤故，母亲改嫁，他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他小小的年纪，割柴禾，放牛喂牛，农活样样在行。

和泥、砌砖，我当小工，小刚当大工。他干活很在行，脱去外套，挽起袖子，两手泥巴，一会儿搬砖，一会儿和泥，动作娴熟，满脸汗珠，脚上露出大拇指的黄胶鞋，溅满了泥点儿。半晌时间，终于盘出了一个土气十足的泥炉子。这种炉子结构简单，只有炉膛和炉箅，没有烟筒。

大山的早晨格外冷，每天清晨，我都会赶在学生到校之前，早早地把泥炉子的火生着。每当生火，教室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冬天，孩子们就这样“沐浴”在烟火当中接受书香熏陶。

天刚蒙蒙亮，孩子们陆续到校了。大山的孩子朴实厚道，来时总不会忘记书包里装几个洋芋。一节课下来，炉子里的洋芋散发着诱人香味，弥漫在教室各个角落。一下课，孩子们围着泥炉子有说有笑，享受着这温暖时刻，分享着烤洋芋、烤馍片……甚至有人还拿来玉米，崩爆米花。

大山的冬天好似很漫长。一个泥坯砌成的泥炉子，温暖了整个冬天，忽闪着丁点的火苗，散发着淡淡的热量，也点燃了乡村教育的希望。时光荏苒，就是在这简陋环境中培养了一届届学生，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那一年，是核桃压折枝的季节，我调离了那所乡村小学。告别之际，我送了小刚一双双星牌运动鞋，小刚感激不尽，激动得话说不出口……

如今，我已是有着26年教龄的老手了，已过不惑之年。我所在学校是一所县城小学，现代化设施应有尽有，每个教室都安装有空调，窗外寒风瑟瑟，室内却暖意融融。孩子们穿着时尚的校服、温暖的棉鞋，坐在宽敞明亮、墙面洁白如雪的教室里享用着国家提供的免费营养早餐，学习，读书，唱歌，享受着“两免一补”带来的恩惠。我轻点鼠标，操纵着电子白板，引领着孩子们在知识海洋里遨游，幸福无比。

每当冬季来临，教室空调、家里暖气开放时，我就触景生情，想起乡村教书的日子，想起了乡村教室泥炉子的火光，想起小刚冬天那露着脚趾头的黄胶鞋，那泥炉子旁一张张憨厚的面孔，还有那烤洋芋的清香……

泥炉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空调、暖气已步入寻常百姓家。祖国在发展，社会在变，城市在变，校园在变，教室也在变。相信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富足，越来越美好，会有更多可喜可待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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