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拉兔灯

□魏青锋

父亲又准备做兔灯了。如今的铁丝框架比以前的竹框架好很多，可以重复使用，只需把往年旧纸刮干净，糊上新纸就可以。其实，拉兔灯不只是农历兔年才有的活动，而是乡下老家世代相传庆祝新年的民俗。

据说，拉兔灯的民俗始于唐朝。当时的人们把兔子视为吉祥之物，兔灯拉到哪里，就能把吉祥和好运送到哪里。每年除夕开始，家家户户都会让小孩拉着纸扎的兔灯沿街巡游，希望借用这一吉祥物迎祥纳福。塬上部分村庄又管这种拉兔灯的习俗称作“游百病”。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讲，大年三十晚上，孩子们拉着兔灯夜游，便会使百病全部“遗”在路途，“遗”在野外，来年便会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每年年前，家家户户都要采买几盏兔儿灯。男孩子会挑大模大样、颜色鲜艳的兔灯，女孩子则喜好粉色的或纯白色小巧精致的样子。那些年，家里条件不好，为了省钱，父亲就提前准备了青竹，自己动手做兔灯。

兔灯做起来其实不难，只是程序有些复杂。父亲先用篾刀把青竹劈成一根根细细的篾条，再刳去竹节，用细砂纸把棱角打磨光滑，纸张就用从墙上揭下来的旧年画。材料备齐后，就可以开始扎兔灯了。首先扎两个大圆，用来做兔子的身体，再用篾片纵向扎两个椭圆，两个椭圆与两个大圆之间用细铁丝绑扎结实，做成兔身的框架。接着再扎两个小圆做兔头，与兔身框架连接起来，头上扎两只长长的耳朵，还有个小尾巴也不能忘记。

框架扎好后，父亲再用旧年画糊兔灯。先把糨糊涂抹在篾条上，把裁好的纸张糊上去，兔身糊好后糊兔头，剪两个红圆圈做眼睛。有了眼睛的兔子，似乎有了真兔子的神韵，随后再糊好白色的耳朵和尾巴，栩栩如生的兔子就呼之欲出了。最后，父亲给兔子装上四个木轮，便于我在除夕夜拉着它在路上行走。兔儿灯做好后，我迫不及待地想拉出门炫耀。父亲摩挲着我的头笑着说：“别急，还没完呢！”他边说边把一块薄木板安装进兔子的肚子里，木板上设置一颗尖头朝上的钉子，用来固定燃烧的蜡烛。

除夕夜，吃过团圆饺子后，父亲烧过柏垛，请了灶神，就取出兔灯，目送我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汇入小伙伴拉兔灯的热闹队伍中。夜像锅底一样黑，远处偶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十几盏大大小小的兔灯在村巷里、土路上、田埂上欢快地跑着，远远望去，像一条长火龙在田野里蜿蜒曲折。

我们拉过村口的井台，往后井里的水肯定不会枯竭，我们拉过村后的果园，秋天苹果梨子肯定会压弯了树枝，我们围着村南的烧砖窑转着圈，明年烧出的砖瓦成色肯定会好，我们还去了菜地，去了绿油油的麦田……

就这样，我们拉着兔灯，带着对新年的期盼，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路奔跑着，直到小小的蜡烛燃尽了，兔灯熄灭了，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父母早已赶到村口来接我们，该到回家守岁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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