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溢我心

□晓枫

在我老家陕北，家家户户门前硷畔上都长着槐树，它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在贫瘠的黄土地上繁衍生息，给黄土高原增添着绿色。每到花期，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挂满枝头，洁白如雪，朴素明亮，乡村的空气中弥漫着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深入心底，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我不识花，很多花儿我都叫不上名字，但唯独对槐花情有独钟。小时候，对于槐花什么时候开放，我是不关心的，每天疯玩疯跑，无暇顾及槐花什么时候开。但是母亲不同，每天都要看看槐花开了没有，因为她要在槐花似开未开之际，捋上一筐，蒸一锅绵软可口的“槐花酷莱”（陕北方言，关中人叫槐花麦饭）。“槐花酷莱”出锅的一刹那，窑洞里会弥漫着春天的味道。所以说槐花开了，人们也就有盼头了。

记得有一次，母亲背了两蛇皮袋子槐花，从集市上换回七块多钱，花四块钱给我买了双当时特别流行的白塑料底板鞋。穿着板鞋走在学校的青石板路上，“呱嗒呱嗒”的声音清脆响亮，传得很远很远，引来了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让我欢喜了整整一个学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慢慢喜欢槐花，因为槐花不仅能饱口福，还能换钱补贴生活。在那个年代，家里能有钱买油盐酱醋，无疑是幸福的，这也正是应了那句“门前一棵槐，招宝又进财”的谚语。

如今槐花年年开，母亲却再也不能回来给我蒸“槐花酷莱”了。贤惠的媳妇在每年槐花盛开之时，都会去早市上买刚刚采摘的槐花，做一锅“槐花酷莱”打牙祭。槐花还是那个槐花，却少了儿时的味道。

20世纪90年代初期，那时我还在上军校。有一次军事演习，我们奉命在一片槐树林里潜伏。当时正值槐花飘香，挂在枝头的槐花，就像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春风中向我招手。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斜斜地洒在身上，温柔的春风婆娑着槐叶，沙沙作响。一种“战地黄花分外香”的浪漫情愫在我的身体里慢慢升起，灵感也一如听到冲锋号的战士发起冲锋。我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在春天的槐树林里想起槐花一样的你》，时至今日，依然记得其中几句：在春天的槐树林里/想起槐花一样的你/槐叶婆娑/是你在喃喃私语/花瓣纷飞/是你在翩翩起舞……

我所在的军校，是西北地区一所有名的陆军院校，以魔鬼般的训练和不近人情的管理而闻名西北军营，号称“西北兽营”。“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是当时喊得最响的口号。残酷且枯燥的军校生活，并没有磨灭我对文学的热爱，训练之余，总是喜欢写点东西。二十多岁的年纪，爱的情愫也在青春的身体里悄悄萌动。总是憧憬着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位穿着白裙子绿上衣、如槐花一般芳香的美丽女子在等着我。槐花，陪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时期。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人民的生活丰富多彩，餐桌上的饭菜也丰盛多样。但“槐花酷莱”依然是我家餐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佳肴。因为春天的故事，是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永不忘却的吟唱。春天的故事里，不仅有槐花香，更饱含着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幻想着，在一个阳光的午后，再次躺在槐树林里，与槐花相遇，香气涤荡疲惫的身体，慢慢回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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