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王晓周

父母总惦念着老家，嘴里时常絮叨着老家的人、老家的事。

不是不回，一年里怎么也回去个三五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回村时高兴，返城后怨天尤人。父母老了，在老家不方便照顾，小女儿还在上幼儿园，需要人接送，所以只能回城。

父母像笼中的鸟一般，他们隔着客厅或者卧室的玻璃望向屋外时，目光游离，内心焦虑不安。林立的高楼、热闹的街道、穿梭的人群、香气四溢的美食……城市相关的似乎都不能在他们的内心荡起半点涟漪。你分明感受到他们的灵魂不在这里。冰冷的钢筋水泥又如何装得下他们的纯朴与善良？他们渴望属于他们自由的天地。

他们想着老家，就像游子眷恋故乡。知道他们不属于城市，所以他们对于眼前的一切都不在乎。在乎的是老家门前的麦草垛、是他们盖起的房子、是麦田里长起的燕麦、是街坊邻居的一声招呼、是槐树下的热闹、是祖先坟头的一抔土、是一年的收成、是族里的婚丧嫁娶、是炕烧热后那一股焦煤味、是落叶归根……

他们不过是为了儿女暂居于城里，熬过几年，便可以回到那个炊烟袅袅的烟火深处。尽管过程是煎熬的，但结局却值得欢喜。他们既不幸，又幸运，人生既知来路，又知归处。

我们呢？我们来自村落，却不能归去村落。当我们迁出户口时，当我们背起行囊时，当我们挥手洒脱地告别时，当我们求学时，当我们为生计奔波时，当我们在城里安家时，当我们养儿育女时，来时的路早已被时间的尘埃掩埋，而村庄也早已物是人非。在城市里，我们衣着靓丽、谈吐文雅、大快朵颐，我们住进楼房、出入富丽堂皇的酒店，我们开着车、听着歌、看着电影，我们家人围座……但这一切却并未让我感受到充实和安心，我们的灵魂究竟要归向哪里？

又有多少人只知来处，却不知归途。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颠簸，飘向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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