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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2期:第01版 首版

青箬与鼓声的千年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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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源极

江心泛起第一缕晨光时,龙舟的鳞甲已在薄雾中翕张。木桨切开水面,波纹里浮出青铜器上的夔龙纹,两千三百年前的鼓声正从青铜罍的裂缝渗出。渔人收网抖落星子,却捞起半片沉江的楚简,残破的篆字在涟漪里游成蝌蚪。

药铺门前的苍术遇见雄黄,两种苦味在石臼中结盟。菖蒲剑割开端午的风,艾草香漫过青苔斑驳的堤岸,像屈子铺展的竹简被重新装订。酒肆檐角的葫芦突然摇晃,雄黄酒在陶碗里旋出微型漩涡,吞没了所有瘟神与蜈蚣的倒影。

正午的市集是场流动的祭祀。荷叶包拆开时腾起白烟,糯米裹着落日色的咸蛋黄,恍若楚地先民供奉河伯的粢盛。卖香囊的老妪将朱砂填入丝绦,五毒图案在日光下褪色,竟与帛画上的神兽轮廓重叠。孩童腕间的五彩绳被风解开,飘向云端的刹那,化作《山鬼》里失传的虹霓。

古戏台的梁柱突然震颤,演《招魂》的伶人甩出水袖,惊飞瓦当上栖息的鸠鸟。铜钹声震落祠堂匾额积尘,露出被蠹虫啃噬的“端阳”二字。扎纸匠新糊的艾人怀抱桃木剑,衣袂却浸满江水咸腥,仿佛刚泅渡过整部《九章》。

子夜时分,河灯列队游向江心。烛火在墨色水面写下《天问》的残句,又被暗流揉成发光的丝絮。有人看见粽叶沉浮处浮起峨冠,衣带当风的身影正拾级登上月光,而所有未及靠岸的龙舟,都成了缀在汨罗江衣襟的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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