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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9期:第03版 百味

父亲曾是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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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满院

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过他当矿工的事。

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一大家子人,家里很穷,缺吃少穿,年年难过年年过,日子实在太苦了。为了生活,为了家人,父亲就去煤矿下井挖煤挣钱。我忘了父亲说的煤矿在哪里,也忘了煤矿的名字,只记得父亲说煤矿离我们家挺远,骑自行车得走大半天。多年后,我才从八爷处得知。我听母亲说过,她刚嫁过来时,父亲就在矿上工作。后因他骑自行车,不小心掉进土壕里,摔断了腿,在家里休养了几个月的伤,从此就不去矿上了。

记得有一年秋天,连下阴雨,接连下了二三十天,下得墙倒房塌,街道泥泞,没法出行。连做饭烧的柴火都找不下了。有一天做饭时,我拉风箱,因为柴火是湿的,只冒烟,呛得人不停咳嗽。我对母亲说:“唉,弄些炭烧多好呀,既省事,又没烟。”母亲说:“炭很贵的。”父亲听到了,瞪了我们一眼,说:“贵?煤炭卖多少钱一斤都不贵,那是矿工用命换来的。”

父亲说他开始下井时很害怕,每天需在地下弯腰挖煤、拖运长达十多小时。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升井了,因为能看到外面的太阳。出来后,全身都是黑的,只有牙齿是白的,人们都叫他们“煤黑子”。升井后,第一件事是洗澡。此时人已精疲力竭,躺着一动不动,连话都说不出。有一年春节前,父亲从他们煤矿给家里买了一架子车煤,父亲拉着架子车,从去到回,加上排队买煤的时间,走了整整两天。能想象到,父亲拉着一架子车煤,在崎岖的山路上举步维艰的情景。

去年暑假,我回老家看望母亲,还特意去看我八爷,他已经九十岁了,是我们家族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在闲聊中,他说:“你大当年在平遥煤矿当工人。”

“唉,八爷,你说我大当年在平遥煤矿当工人?”

“是啊,咱这到平遥煤矿当工人的不少呢。”

“平遥在哪儿?”

“在陕西永寿,从临平往北走仪井、关头,过去不远就是平遥了,离咱这有100多里路。”这时,我才确切地知道,父亲当年是在哪个煤矿当工人。

前段时间,我读了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这是我第二次读这部书。第一次读时只读了第一卷,没有读完。这次读到第三卷时,读到孙少平走出双水村来到铜城,当了一名煤矿工人。读到他下井、放炮、掌子面、顶梁,破碎的矸石哗哗往下掉,钢梁铁柱被大地压得吱吱嚓嚓,这危险的场面让人心惊胆战……他的师傅王世才为了救工友安锁子,被长矛似的钢梁从前胸戳到后背,当场死亡……当读到“孙少平走到那一片坟地里,把花束搁在师傅的坟头,静静地坐在墓地上,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忽然想起我的父亲,想起父亲说的话:“煤炭卖多少钱一斤都不贵,那是矿工用命换来的。”我的心颤抖了。

如今,父亲去世已经19年了。

我忽然想知道,平遥煤矿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能不能去看一看?

于是,我查到资料,平遥煤矿始建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1950年永寿县人民政府接管后关闭。1958年5月重建,名为地方国营永寿县平遥煤矿。1998年11月根据国家对小煤矿整顿的有关政策,平遥煤矿被关闭。

平遥煤矿关闭的时间比我父亲去世的时间早了8年。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一座煤矿也有一座煤矿的命运。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只要一看到煤矿,一看到和煤矿有关的东西,我都会想起我的父亲,想起他曾是一名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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