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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3期:第04版 憩心亭

束河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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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第二次去丽江,却是第一次来束河。

与同仁们自玉龙雪山下来,便朝束河古镇奔去。过了丽江大研古城往北走,行程约四公里,植被茂密而又秀丽的山脚下,逶迤着一片密集的村落,这就是被称为清泉之乡的束河古镇。

四百年前的地理学家、文学家徐霞客在游芝山解脱林时,曾漫步于此,他在游记中这样写道:“过一枯涧石桥,西瞻中海,柳暗波萦,有大聚落临其上,是为十和院。”“十和”即现今束河之古称。可见束河历史的悠长久远,也可见当时的繁华与在历史上耀眼的地位。

无论从哪里来,从哪条路走进束河,都可以走到四方街。四方街是古镇的中心,是商贸的集结地,古色古香的一排排商铺客栈,犹可想象得到当年茶马古道重镇的繁华。四方街并不四方,却可以通往古镇的四面八方。出四方街,顺着一条石块铺就的路往西走,一二十米处便是一座石桥。这就是修于万历年间的青龙石拱桥了。桥面的石头凹凸不平,石块颜色青红黛白亦不相同,可见在四百年前的修筑时,并没有刻意于石料色泽的挑选。石块之间是石灰与糯米汁粘接,更多的是靠石块与石块的相互连结,支撑起这座沉重的石拱桥,足见当初工艺的讲究,使它在四百多年的风雨中依旧坚固。此桥的修建,是当年茶马古道的蓬勃象征,在几百年前的岁月中,桥上马帮结队而过,马帮银铃叮咚作响,南来北往的人接踵而至,一派人喧马嘶的盛世景象。静静地站在青龙桥上,远处是玉龙雪山俏丽的山峰,桥下是清澈见底哗哗作声的青龙河水,河两岸随风摇曳着茂密柳林,放眼望去,一片鳞次栉比的民居屋顶,很有一点舍我其谁的气派。望河水涌动,看柳丝依依,任春风拂面,真是一种极度的惬意。

过了桥便是龙门客栈,当年走茶马古道的男人们小憩休整的地方。这里依然是客栈,依然有马廊与拴马的木桩头,只是没有了数百年前的闹热与喧嚣,显得冷清宁静,有些与那场地身份的不符。在客栈临路的一侧,新搭建了一处茶舍,厚厚的木板上围着几道木栅拦,黑黄色的木桌木凳,很有岁月的味道。坐在那里,可望到石拱桥、青龙河与客栈的场院,是一个休憩观望的好去处。

古镇的水,想必是发源于玉龙雪山的清泉细流,过墙绕户,穿城走院,形成巷巷有溪、临水筑居的情状。有街巷的地方必有水,水是古镇的血脉。古镇的溪流沿着青石路的走向淙淙而行,一眼望去,能清楚看到鹅卵石上的纹理,即便是不去看那溪流,隐隐约约的声响依然可感觉到明快而透彻的流动,让人的心情无比开朗而愉悦。古镇人巧妙地用智慧将水分为饮用水与洗涤用水,千百年来,始终严格保持着饮用水源的洁净。

蜿蜒湍急的溪流径直走去,即可看见绿茵翠堤中一泓偌大的水面。柳枝垂地,翠柏矗立,守护着一潭清泉,这便是九鼎龙潭。古镇的溪流便源自这里。水面上可见多处泉眼一汪汪泉水汩汩冒出,使水面涟漪荡漾,无休无止。潭里的水很是清澈,水草舒展摇曳,一群群的鱼悠然游荡于水草间。泉畔山上,一座古寺屹然,掩映在绿树丛中。潭的一侧是山体,树木幽深茂密;一侧是田园,大片菜地铺展在一片葳蕤的林木间。站在此处,近看清泉游鱼,远观田野阡陌,何等的舒畅陶醉。石板路、古民居、清泉、古木、古刹……与天光云影共徘徊,与闲适宁静同交融,真是古韵悠悠,情致恬然。

古镇是一个未被雕琢粉饰的村落,与世无争,纯真素朴,古色犹存,是一方远离尘世浮华很少污染的净土。守着那祖传的庭院屋宇,在柔美的时光中慵懒缱绻,该是一种多好的享受。古镇不大,沿着安详的街巷,无思无虑悠悠地走着,不会觉得倦怠,不会觉得无聊,反而会体验心的轻松,会感受来自灵魂的宁静。街面上铺就的石板路,历经千百年,已被人马踩踏得光溜平滑,那份古朴,那份真实,那份沧桑,久久地打动着你。走在街巷深处,总能遇到背着背篓的纳西老妇。黝黑粗糙的皮肤、和蔼善良的笑容,让人觉得那么亲切。

走在这样的街巷,心情由不得不柔软,仿佛随时都有大把时光可纵情挥霍。这里的安静、自在与慵懒,这里的古旧、原始与自然,让身心都放松下来,在无疆的发呆中体悟风生云动,使世俗欲望在无欲无邪中静静褪去,还心灵一片清净,还生命一段童子般的淳美。

随心之至,依地势而建的古老民居,保存着错落有致的格局,历经风雨侵蚀斑驳的墙体,青灰色的屋脊房瓦,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好奇地探头于巷中院落,一架摇水的轱辘架在井边,一尾翠竹依依绿意盎然,一串串玉米灿然在阳光下,大红灯笼炫然垂于屋檐,木雕老门,土墙黛瓦,便是一派原始的清新与怀旧的心动。随意进入一家院落,都是当地民俗文化的映像,都可以品读出纳西人乡土情调,品味出纳西人沉积的独有文化,体会到古镇源自天然的特质。走在街头巷尾,适时可以看见幽僻而破败的院落,镶挂着省市重点保护民居匾牌,俨然也是民居建筑的小博物馆。

行走在街巷,倚门而坐沉思的读书人,铺展案台泼墨的艺术家,缥缈而至的幽幽歌声,风情浓郁的粗布银器……都构成了一幕幕美的画卷,冲击着已经在都市的浮躁中变得愚钝的感官。

古镇有着许多酒吧,是那种朴素自然静谧、可以无拘无束放松的酒吧,是那种随性而至、可以看书发呆聊天睡觉的酒吧。这些酒吧都是依溪流而建,在静谧中倾听着溪流的涌动,在发呆中享受着痴迷的无求。酒吧名字都起得很动情,“乡村天空”“守望者”“风的颜色”“清如许”……只这样的名字,就有多么吸引你,让你陶醉呢。溪流畔的小餐厅,张开一扇扇窗户,将许多的地方小吃送进你的眼帘。最有趣的是他们将满载瓜果、饮料、啤酒的篮筐悬挂在门前的水流之中,用雪水取代了城里人的冰箱。溪边也有小摊贩,将黄瓜、西红柿、苹果在雪水中洗净,装满缤纷的瓷盆,整齐地摆放在路边,吸引着路边的游人。

古镇真似一位出水芙蓉般的清纯女子,天然丽质,不染俗尘,文静娴雅而纯情,那种不媚不俏、含蓄阴柔的美,令人惊艳。古镇就像梦境中的幻觉,使人骤生不归的冲动与朦胧的爱意。

漫步之中,与同行者在各个街巷寻找着理想中的客栈,是为了下一次的独行,幻想着陶醉于一个人的洒脱,一个人梦境中的迷恋。但当将这里的一切都默记在心里,当依依不舍踏上归途的那一刻,我却不确定会不会再来。我不怕孤独、不怕寂寞,甚至不怕柔软的时光一点一点地消磨生命。我怕充满理想的人们数典忘祖地重整山河,我怕利欲熏心的人急功近利地粉墨登场,在我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宁静变成了喧嚣,这里的民居变成了商铺,这里的纯朴变成了妖冶,这里的村姑都变成了清一色的摩登女郎……抹了胭脂粉黛的束河不再是束河,那才是我内心真正的恐惧与悲凉!

我常想,如果我们能够克制一点功利心,减持一点对世事的狂躁,有一点对历史的尊重,给未来留一点历史的真正容颜,那该是人生多大的造化呢!  (柳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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