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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3期:第04版 憩心亭

父母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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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明

小满一过,收割完油菜后正是渭北农家种植迟秋的好时机。为此,父母天天张罗着要种一点谷子。他们说,谷子性温,是庄稼人过冬的上好食粮。怎奈烈日炎炎,难以下种。

一日,天空渐渐有了云彩,傍晚竟阴沉下来,到半夜时分,屋檐上已滴起雨来。鸡叫过三遍雨住了,激动得一夜未合眼的父母便早早起床下了地。父亲拉犁,母亲荷锄,施肥下种,不到半晌午,他们就将一亩地打理停当。当别人在为土壤的墒情争论不休时,父亲却坦然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谷子能不能出来,那是老天爷的事,咱只管尽到心就行。”苍天有眼。七八天过后,父母种的谷子近八成都出土了。此时,村里绝大多数人都为失去了这次难得的抢种机会而遗憾。

从小满到秋分,节气在轮转,秋庄稼也一天天地成熟了。伴随着谷粒的日渐饱满,父母的恼心事却来了。别处人们因野猪、羚牛大胆下山肆无忌惮地破坏秋庄稼而手忙脚乱,这里,麻雀和父母也争起了口粮。这对于劳作了整整一个夏天的父母来说,心疼不已。

为此,父母每天顾不上吃饭,轮流在谷地里吆麻雀。然而成群结队的麻雀从谷地的东头飞到西头,又从西边飞到东边,年事已高的父母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于是,他俩想了许多对付麻雀的法子。首先他们用几根木杆和麦草秸扎了一个草人,母亲给草人煞有介事地穿上了父亲的一件破旧白衬衫,头上戴了顶破草帽。草人的两只手还被母亲系上了长长的白色塑料袋,末梢各绑一只红色塑料袋。风一吹,衣衫飘摆,两只塑料袋鼓胀着在空中张扬,活像泰森的铁拳在挥舞,甚是滑稽。起初,麻雀一见还一惊一乍,然而过了几天,麻雀便伫立在那高高的草帽檐上叽叽喳喳旁若无人了。没法,父母又在地里栽了几根木杆,顶部再绑一根横杆,上面系满了一绺一绺的带子,迎风招展。当然,这对于灵性十足的麻雀来说,也仅仅是几天的权宜之计。面对“荒田圃、盗壳类”的麻雀,实在无计可施的父母,又用一个木杈和自行车胶带做了一个弹弓。每天他们捡来砖块、瓦片砸碎,当子弹一发发地射向连啄带糟蹋的雀儿们,使它们几无落足之地,省下了许多力气,侥幸保住了那一点劳动果实。他们对庄稼的爱惜和对自己劳动成果近乎不计成本的看重,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不屑一顾。

近年,随着人们环保观念的增强,我们居住的这片土地,天又变蓝了,水变绿了,麻雀又悄然回到了我们身边。万花纷谢一时稀,随着绿色生命的逐渐枯萎、死亡、昆虫减少乃至消失季节的到来,糜谷这类麻雀的绝好美食,理所当然地成了它们掠夺的首选。然而对于出生在20世纪30年代、遭受过年馑饥饿、视粮食如生命的父母来讲,这却是难以容忍的事。他们在以他们那代人特有的思维和观念,维护着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劳动果实,诠释着生存的艰辛和劳动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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