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 斗社火

吕丽霞

锣鼓家业咚咚锵，我便知道斗社火要开始了。

风一般地出了门，直奔东街桥。桥上是集合地，贾塬村的社火牌子已经举起来了。后面依次是锣鼓队，一身黄绸衣、腰缠红绸带的汉子把鼓敲得嗡声十里，把锣敲出了细密的凹点儿，把平镲打得震天响。后面是社火絮子，有踩着高跷笑眯眯的大头娃，有敞着圆鼓鼓肥白肚皮的猪八戒，有一身黄毛头戴紧箍窜来窜去的孙悟空，还有那打扮得怪模怪样、拿个破扇子扇我们这些孩子的济公。最有趣的是那个担着风箱，突然给人扑一头一脸灶灰的人，他一真一假的动作在人群中引起阵阵尖叫，偶尔伴随着笑骂声，你若仔细看，肯定是哪个孩子被扑了一脸灰，瞪着白眼在骂呢！

吵闹声中，20多架社火齐聚东街桥，大队伍像水流，浩浩荡荡从东街流向西街。棣花的社火从啥时候开始兴起，没人能说得清，让棣花人骄傲的是，棣花社火娃那扮相、那八仙桌上绑垛子的捆绑技术，是其他地方人学也学不来的。

且瞅瞅，一架社火一个故事，一架社火一个扮相。有那头梳双髻、裙裾飘飘在半空中作奔月势的嫦娥；有那头戴软翅帽，边走边和崔莺莺眉目传情的张生；还有那一脸稚气却故作严肃扛着大板斧去劈山救母的沉香……许是父亲的教导，许是自小受当地社火文化的熏陶，这些坐社火的娃娃很有表演才能。从东往西经过棣花街道，街道两旁尽是商店。店主在这日也都早早开门迎客，乐呵呵地站在门口，看一架一架的社火走过，碰到喜欢的便扔上几盒烟，给八仙桌上的花围里放上一瓶酒，倒上一大碗瓜子、花生糖，双手作揖，感谢社火队来给他家闹社火。在他们心里，闹得动静越大，来年生意越红火。

从官路直下，穿村而过，不断有人流汇入，一路跟随着到二郎庙前。这里是一个宽展的场子，当天的斗社火也在这里进入高潮。锣鼓声铿锵有力，先是社火絮子暖场子，然后一架一架社火入场，这个时候，那些迷瞪睡觉的社火娃被大人用长杆摇醒，打起精神，卖力表演着，惟妙惟肖地模仿社火故事里人物的动作与表情。那响彻云霄的锣鼓声，那庄严肃穆的表情，那齐整的口号声，伴着地上腾起的黄土，一下子点燃了人内心的激情，觉得脸烫喉干，皮肤也麻酥酥的。

观看的群众也很捧场，二郎庙高高的房阶上，人站得风吹不透、水泼不进，没挤上去的自觉在院子里围成一个圈，任各架社火转圈展示。那些平时难得出门的婶子最热闹了，指着社火评评点点：今儿这个穆桂英扮相好，那个黑脸包公的帽子歪了，。调皮的调侃，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半个多小时后，斗社火结束。社火队在人们调笑与赞叹声中解散。大人们爬上桌子，把社火芯子取下来，社火娃就地松绑，自家大人赶紧上前给娃喂水，揉搓僵硬麻木的腿脚。社火队的领头还要全场逡巡一翻，和其他队比比哪队收到的糖果多，这可是斗社火输赢最直观的体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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